“如果各位有什么不合宜的举动的话……容我提醒各位,这支‘手电筒’已经装好了破甲弹,可以击穿0。4米厚的钢板,而且,那道墙后面就是轮机舱。”克雷蒙简短地向镇魂与捕梦身后的那道墙点了点头。“想想看,如果穿甲弹点燃了那些重油,水密舱也无济于事,九十分钟内,佩伽索斯号就会彻底沉没。而在那之前,还会有数百个小孩死于踩踏,推挤,烟雾——当然还有爆炸。”
镇魂危险地向他眯起眼睛:“那是谋杀。”
“小姐,容我告诉您,我一生中有那么几年,”克雷蒙向他们走近了两步,“杀人的次数比刷牙还要多。所以,各位最好就待在那儿别动,我会叫人来照看你们。”
镇魂看了看克雷蒙那口令牙医无从下手的洁白牙齿,想:“我的天,他一天至少刷两次牙。”
叶飞廉已经直起身来,转身瞪视着克雷蒙,咬着牙说道:“我不会让你逍遥法外。你的行为不可饶恕。”
“你去过马莫塔西亚吗?”克雷蒙以眼角扫视叶飞廉紧握在身体两侧的拳头,不再说中文,而是换回了他的母语。
镇魂沉默地听着。她懂法语,只是克雷蒙这种带有浓厚殖民地口音的法语,理解起来相当费力。从叶飞廉的表情上看,他或许比她更懂得这种语言。而捕梦,他甚至不需要语言。克雷蒙明显是愤怒了,他的额角逬起了青筋,语气急促,这样强烈的心理波动,已经足以让捕梦涉入他心中思想的河流。
“我们的国家,在革命之前,那些贫穷的白人独裁者统治着更加贫穷的黑人,整个国家就像大洪水退去后的地面一样, 什么也没有。我们的邻国可以靠出卖物产和矿产生活,但是我们不行,我们的土地既干旱又贫瘠,连香蕉树都难以生长,山脉里也没有钻石或者黄金。没有雨的年份,孩子和大人都瘦得像蜘蛛,薄薄的黑肚皮里盛着内脏,鼓凸出来,走路的时候就晃晃荡荡。”他侧着头,睨视着眼前站立着的三个人。“而在您的国家,一个女孩子愿意付出五万元去跟她的偶像见面,”他把火箭筒的发射口向下,朝蒲二躺着的方向指了指,语气越来越强烈,“因为捕杀动物,人们甚至会被丢进监狱。这就是我们和你们的区别,吃得饱的人和吃不饱的人的区别。我们有一条河,虽然旱季里它的水量还不如佩伽索斯号的淡水管道,但是还好歹维持着一片草原,还有大象。谢天谢地,是它们让我们不曾饿死。”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镇魂觉得船舱里渐渐温暖起来。那些灰色的庞大影子已经失去了轮廓,在空气中融为一片浓稠灰雾,几乎能够在皮肤上留下湿润的痕迹。她的睫毛上凝聚了水气,使视线变得模糊。
克雷蒙结束了他的演说,深深吸了口气,以缓慢而咬牙切齿的语气说道:“所以,您有什么资格来饶恕我们?”
叶飞廉发出短促的冷笑,高声用同一种语言说道:“马莫塔西亚至今仍有人死于饥饿。而你,你尽可以陶醉在自以为是救世主的幻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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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打滚可以要到分(咬手指)……好吧……
因为俺这么虚荣,分数越高,俺更新越快,所以……为了更快的更新……我打滚我打滚~~ 之二 逃之夭妖 IX
“是的,依然有人在挨饿。因为那些富裕的白人国家,他们不准我们用象牙换粮食,为了让那些愚蠢的大肉团活下去,宁可饿死他们的同类!”克雷蒙牵动脸部肌肉,扯出一个歪斜的、神经质的笑容。“他们都疯了。”
“疯了人的是你!”回答他的,是叶飞廉狂怒的声音,“1994年,马莫塔西亚内战期间,疟疾流行,‘希波拉底联合会’,一个国际医疗救济组织,派遣志愿医疗队到马莫塔西亚提供紧急救援服务。可是你们并不信任这些外国医生,担心他们是白人独裁政府的同伙……暴风革命军袭击了医疗队的营地,抢走了发电机和药品,还向营地内投掷土制手榴弹。”
“我们需要发电机。而且我们是军人,不是牧师。”克雷蒙漠然地回答。
镇魂蹙着眉头,观察少年的表情。他就像个正在倒计时的炸弹。
“你们杀死了我的父亲,他就在那个营地里,他是一个曾经治疗过几十个马莫塔西亚人的医生!而你,就是当时袭击者的头领。”
“哦……现在我记起来了。”克雷蒙碧蓝清澈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叶飞廉。
“医疗队的司机是个非常忠实善良的当地人,我父亲治好过他小女儿的急性阑尾炎。他一直设法写信给我,把他能打听到的所有消息都告诉我。我学习你们的语言,拼命打工,希望有一天能攒够钱到孟买去,搭上佩伽索斯号,找到你……”叶飞廉深深呼吸,仿佛就要被自己喉咙里喷发出来的语言噎住一样。“自从知道你离开马莫塔西亚,潜入佩伽索斯号的那一天起,我就这样盼望。当我知道佩伽索斯号将代替森托罗斯号到这儿来的时候,我知道上天在暗示我,是时候了。”他佝偻着背,一瞬间镇魂以为他是要向前跌倒,但是下一瞬间她就知道自己错了。叶飞廉从宽松牛仔裤腿下的军靴里拔出了一支轻巧的武器。Smith&Wesson 9毫米口径手枪,便于携带、弹量十足。
克雷蒙将发射筒指向面前愤怒的少年,像是随时都会喷射出死亡的火焰。“在你开枪前,我就会把你轰成粉末。”
“我不介意!只要你死,我什么都不介意!”叶飞廉的脸涨得通红,声音却不再破碎,他笑了起来。“你不敢用那支火箭筒,克雷蒙先生。如果你向我发射火箭弹,引发的爆炸会把你自己也杀死。而且,倘若你还不想放弃你的货物,就得保证这艘船平安到港,每一个人都完好无缺才行。如果一个——比如说,一个当红歌手在船上失踪,一定会有警察上船搜查的,那会让你很为难,是不是?”
“小子,你试试看。”克雷蒙一度愉悦而温柔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我并不怕死。”
叶飞廉冷笑道:“如果你敢用它的话,刚才我根本不会有机会把话说完,也没有机会拿出我的枪。你不敢。”他停顿了一下,货舱内死寂得可怕。他继续笑道:“但是我敢。”
他手中的金属制品发出极其细微的咔哒声,他打开了保险。作为回应,克雷蒙稍稍抬高了发射筒。
镇魂紧张地向她的同事瞥了一眼,就在这时,一大滴水几乎是砸在了她的鼻子上,丝丝生疼。其他水滴三三两两地落到她脚边的钢质地板上,溅开许多硬币大的深色痕迹。她惊愕地抬头看天。
没错,不是天花板,是天。
头顶的天花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浓厚湿润的雨云,被狂暴的高空气流推动着,撕扯着,变化万端,云层缝隙中隐隐可见闪电的裂痕。
有一种游戏是这样的,把一些空白纸条平均分成4堆,在第一堆的纸条上分别写下不同的时间,余下三堆分别照样写好地点、人物、事件,然后从每堆中随意抽取一张纸条,组合成一个句子。这种游戏很有趣,时常能够组合出“台风登陆的夜晚玛丽莲·梦露和墨索里尼在高压电线上驾驶拖拉机”之类的荒诞句子。
“暑假的某一天一个拿着火箭筒的走私犯、一个持枪的少年、两个保险公司职员以及一只昏死的蒲牢在轮船货舱里被大雨淋湿了。”镇魂茫然地想,这也是一个好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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