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邱蝉的卧房看了她和姜星辰一会儿,望着母子安宁的睡颜,内心也跟着平静了许多。来得匆忙未带礼物,临走时我把手上的一对玉镯放在了她枕侧,姜初照不便进来,但亦把他那只刻着盘龙纹的白玉扳指穿上彩绳递给我,让我再进去一趟,放在姜星辰的身旁。
我已是太后了,又经历了两辈子,所以知道有龙纹的东西,其实是不能随便送人的。姜域自然比我更清楚,他替他儿子挡了挡,但姜初照却大方又坦荡:“我姜家的小孩儿,当然是配得上龙纹的。”
我便又进去了一趟,怕系在手上小家伙会吃进去,便把彩绳小心翼翼地绑在了那肉乎乎的小脚上。趁机又仔细看了看,发现这小孩儿原本皱巴巴的皮肤都已长开,变得白净剔透,粉雕玉琢,且睡态娇憨,同他娘亲一样,可爱到让人想捏一捏他的脸。
怕捏他他会醒,便自作主张地捏了捏邱蝉的脸。
尽管在梦中,她却像感觉到了什么,往我手掌的方向蹭了蹭,闭着眸子不安又眷恋地呢喃:“表姐……”
“嗯,我在呢,我来看你啦。”我凑到她耳侧,隔着梦境,同她小声地说,也不知她是否能听得到。
走出卧房,行至王府大门,同姜域告别,嘱咐他好生照顾邱蝉母子。
本已经上了马车,可忽然想到上一辈子这个月发生的事,趁姜初照还在马车上没反应过来,我赶紧跳下去,走到姜域面前,压低声音快速道:“六王爷,听哀家一句劝,杨丞相骨子里是个自私利己的人,不可深交,更不要听他片面之词与他联手某事。”
夜神露重,他酒气差不多散尽了,所以人也重归温润静雅,不见丝毫冷漠暴戾,开口时嗓音也回暖了:“太后是怕本王和杨丞相联合行谋逆之事?”
那个词让我忍不住慌了一慌,惴惴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车,又回眸劝面前的人:“王爷不会这样做的,对吧?你也是疼自己的侄儿的,就像姜初照疼他的小堂弟一样。”
不知是不想让我担忧,还是不想让姜初照等太久,姜域回答得很果断也很干脆:“自然不会。不过,”他迎合夜风微微一笑,还带着些显而易见的对我的夸赞,“太后长大了,比年少时更加聪明了,就在前天,杨丞相来找过本王,说卫将军未完成的事,他可帮本王完成。”
娘嗳,我就知道杨丞相会行动。
上辈子,他就是在这一年的万寿节前后,假模假式地联合姜域造反,明明姜域什么也没做呢,杨丞相反手就一个揭底举报,在朝堂上对姜域大肆攻击。
自此,姜初照和姜域的嫌隙,更大了。并且正式形成了对立的局面,朝堂上一多半的人支持姜域,另一小半人支持姜初照,社稷由此开始动摇。
面前的人也望了望马车:“太后也可提醒提醒陛下,杨丞相此人,要说谋反其实也不会真的谋反,但他的想法时常很大胆,若是给他好脸色,他就会想得更多,所以需要经常敲打敲打。不过,从去年开始,陛下好像也掌握了跟杨丞相的相处方法,就是赶在杨丞相进谏骂人之前,先找个由头骂他一顿。”
姜域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还都是关心姜初照的,让哀家都有点震惊了。
“时辰不早了,外面也有凉风,快回去吧,”姜域看着我,轻缓而笑,“陛下掀开车帘了,好像在等太后回去。”
*
与姜初照同乘马车回宫。
说来也巧,这辈子,我二人交心的次数其实不多,唯有的几次深入交流,差不多都是在马车上。
狭小的空间本就容易让人产生紧张和压迫感,偏偏每次姜初照都一副悲苦难言、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让我心里也跟着不太好过。
本以为这一次他也亦会如此,因为今夜来姜域家,姜域还批评了他。
但我没想到,今夜的姜初照却有很大的不同。
他与我坐在了同一侧,我觉得不妥,起身坐到对面去的时候,他却又跟了过来,黏人的模样像极了我家里的小灰狗。
“六皇叔说得对,”虽然同我挨得很近,但他却坐得端正,也在尽力保持端庄,只是用余光偷偷地瞄着我,注意着我的神情,“朕陪伴太后太少了,才让太后受了伤。朕决定了,以后下朝后就去凤颐宫办公。”
我被他这话震了一震,是真的没想到,他郁郁了一夜,原来是在想这些。
正打算告诉他,哀家有十七个儿媳,一点儿也不缺陪伴。
他却嘻嘻笑着,已经把一切都盘算好了:“皇祖母很爱读书,皇祖父当年给她建凤颐宫的时候,就把她的书房打造得宽敞又明亮,比成安殿的好太多了。朕在这里办公,必定会目光敏锐,明察秋毫,聚精会神,批注独到。”
我被这他这光明正大不要脸的想法给惊得不轻:“你在哀家的书房办公,哀家去哪里看书?”
他眉飞色舞,话梢都带着喜悦:“太后的书桌也很大,自然可以跟朕用一张桌子,”说到此处,看了看我恼火的样子,便装模作样地替我着想起来,“太后要是觉得施展不开,朕可以命工匠再打造一张更大的书桌,从书房南墙顶着北墙的那种都可以。”
听闻此言,我的眉毛已经不停使唤,奔着脑壳皱去:“你可真敢想啊。两次了,容妃和娴妃都是从书房里找到哀家,批评哀家和陛下走得过近,你竟然还敢顶风作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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