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馆二十四号。他说完了,我不动声色,将钱交给他,他匆匆忙忙就走了。我等他
出门之后,马上跟了出去,雇了一辆车一直就上明星旅馆。到了旅馆里,我一问茶
房,二十四号有没有一位李先生住在这里?茶房对我看了一看,就说:‘不错,可
是带了太太的?’我说那就对了,茶房便引我走到二十四号房间门口。我在外面,
就听见密斯脱李的笑声,推门进去一看,他正和秦漱石女士坐在一处说笑。密斯脱
李见了我来,脸上像漆了朱砂一样,说不出话来。到后来他反恼羞成怒,质问我追
来做什么。当时就是活菩萨也忍耐不住,是我和他两人吵了一顿,方才回家。谁知
密斯脱李就此变了心,由前日起,就搬着走了,和我脱离关系。诸位都是舆论界的
明星,向来主张公道的。秦漱石这样卖友,李吟雨这样的赖婚,实在是学界的败类,
情场的蟊贼,望诸位对我加以援助,一致声讨。”说着嗓子就一埂,扑扑簌簌掉下
泪来,脸上擦的那层粉,被眼泪洗着,现出一条条的紫痕。加上她的蓬头和那一身
浅灰衣裙,活像一个小寡妇。在场的人,都十分可怜她。厉白将话说完,对在场的
新闻记者,深深的一鞠躬,满大餐桌上,劈劈啪啪,又是一阵鼓掌。大家用了一些
茶点,各自散去。厉白觉得今天所来到的新闻记者,对她的感情,都还不错,心里
比较舒服一点。
厉白雇了车子,自回共和饭店来。茶房开了房门。走进房去,室迩人遐,心里
又生了许多感触。觉得这些男子汉,他对于女子,是专门以貌取人的。你若脸子生
得不好,就挖心给他也是没用。掩上房门,坐在桌于边,呆呆的想。这时,暮秋天
气,院子里的葡萄藤,早已收拾干净,只剩一所空架子。瑟瑟的西风吹了过来,越
发觉得院子空落落的。厉白的房间,和这院子,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纸上有
几个指头大的小窟窿,风在眼里吹了进来,屋子里增了许多寒气。屋顶上,悬着的
那盏电灯,微微的有点摆动。却也奇怪,觉得它的光,今夜都是惨白的。再一看,
砚池是干的,茶壶是冰冷的,满屋子都显得冷清清的。厉白坐在桌子边,正对着一
面梳头镜子,想起这一次烫火发,还是李吟雨帮着烫的。不料他的温存体贴,全是
欺骗我的,自己一味疾心想和他结婚,供给他的衣食,真是冤透了。这一伤心,不
由得又掉下泪来。刚才在会场上流泪,伯把粉洗去了,不能不忍住一点。现在反正
要睡觉了,不必顾虑,就伏在桌子上,尽量的一哭,足足有一个钟头。虽然没有哭
出声来,眼泪抛珠似的流了出来,把脸上的粉洗个干净,一照镜子,脸黄黄的,眼
睛泡也有一点儿肿。正在凝神,猛然间,壁上的时钟,当当响了二下,想道:“时
候不早了,去睡罢!我们江西人有一句话,三只脚鸡公找不到,两只脚老公要几多!
这样忘恩负义的人,我还想他做什么?他虽然用了我几个钱,他也小小心心陪着我
住了许久,我也不上当。我还有许多正经事没有做,何必为这点小事烦恼。”想毕,
脱了衣裳,就去睡觉。
到了次日,厉白起来,想起庞总长那里,几回前去,他都不在家。今天不如趁
个早,前去碰碰看。主意打定,她便换了两件朴实点的衣服,重新擦了雪花膏,照
照镜子,衣服穿得端正了,然后才雇了一乘车于,往庞总长家里来。这天庞总长正
为有特别阁议,一早就走了,厉白又扑个空,好不烦恼c心里想道:“他每天下午,
总要到部里去的,我到部里去找他罢。我虽然是求差事,和别人不同。别人要做官,
无非是想弄两个钱,我们做官,却是为女界参政运动作先锋,是正大光明的行为,
犯不着瞒人。就是到部里去找他,他要嫌太过于公开,我还要把这番话教训他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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