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
高二开学第一天,与沈念一同转进这所私立高中的是关于他身份的传闻。沈念沉默听到中途,班主任走进教室打断了纷乱的议论。
“这学期我们班有一位新同学到来,下面有请新同学做自我介绍。”
沈念站起来,目视前方简洁地说了四个字:“我叫沈念。”
“沈念同学有什么兴趣爱好也可以向大家介绍介绍,好让大家了解你。”班主任约莫将到三十,还保有一些初入教育行业的热情,见沈念不爱说话,赶忙活跃气氛。
“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爱好,而且他们好像比我更了解我。”
沈念缓缓开口,视线略微偏向方才议论他的两个男生,两个男生原本嬉皮笑脸,在沈念背后指指点点,沈念用余光浅浅扫了他们一眼,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用口型道:“蠢货”。
毫不热烈的自我介绍和欢迎仪式到这里便结束了,沈念坐下继续预习新课,那两个男生在最后一排不停说着“我操”,在第二节课因扰乱课堂纪律被英语老师赶了出去。
沈念就此开始他在北方上学的第一个学年。陆成江将他安排进市里最好的私立高中,这里的学生或是家境优渥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或者中考滑档与公立重点失之交臂的遗憾考生,或是烂泥扶不上墙家长也要搏一把的“全家希望”,以及一部分为获得更高教学质量从乡下和小镇转来的苦读学子。
而沈念所在的班,也许是陆成江认为市区学生素质更高,大部分都是本市人,其中还不乏官家子弟,但也因此,反而成了议论沈念与整个陆家的重灾区。
不过沈念不在乎,或者说,自从沈建平过世,他在这个人间便没有什么切实在乎的人和事,他还保有一部分从南方山村带来的“犬性”,给口饭就能活,给点恩就要报。
午休时间他坐在食堂一角独自吃午餐,回想起早上的回嘴有些后悔。小时候的他是不会后悔的,非但要骂,还会动手,但现在他不能,白受恩惠的人不该惹事。
与此同时,跟他隔着一个区正在市一中吃午饭的陆安峦满肚子怒火。
“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这才刚开学谁惹你了?”徐也坐在陆安峦对面,看着陆安峦把几乎所有青菜都拨到餐盘一角,他已经见怪不怪了,陆安峦一心情不好,就会极度挑食。
陆安峦不答,勉为其难咬了一口红烧肉,本就阴云密布的脸登时变得扭曲。
“这什么玩意?!”
徐也受不了了,干脆把陆安峦的餐盘挪到自己面前,“得得得,大少爷你不能吃就别吃了,劳动人民的辛勤汗水都被你糟蹋了。”
“我对他哪不好?”陆安峦撂下筷子,没头没尾甩出这么一句,
“谁?”徐也一个人吃两份饭,腮帮子飞天,
“还能是谁,谁能有他犟?”
“到底谁,夹半句话你噎不噎得慌?”
“没谁。”陆安峦忽然蔫下去,向后靠住椅背,一把一把向上撸头发,“我弄不了他。”
徐也皱眉看了陆安峦一会儿,豁地冒出一种怪异的感觉:“你是不是看上哪个姑娘了?”
“你说什么?”陆安峦停下动作,眉毛拧得比徐也还紧,
“我说得不对,你不是看上哪个姑娘了,你现在像黄花大闺女看上哪家汉子又不敢说,你跟我搁这少女怀春呢!”
“我去你妈的!”
全市第一重点的新生入学仪式几近隆重,上午各路校领导、甚至还有市领导一个接一个上台致辞,光念演讲稿就过去三个小时,下午新生代表以及高年级三好学生致辞,学习校歌校训,鞭炮放了四板车,一直到下午五点半,陆安峦揉着差点被震碎的耳朵,百无聊赖坐上了回家的车。
有所预料但仍旧难以接受的冷清在开门一瞬间将他裹挟,陆安峦立在门口,怀疑要不要立刻叫司机开车送他去沈念的学校把那块硬骨头挖回来。
他的家随着气温一起变冷了,一种陆安峦最不能接受的冷。
陆岳霆过世,宋挽青悲痛难忍,搬回了最早那些年和陆岳霆同住的旧居。而沈念,在今早告诉陆安峦他要住校。
“我不同意。”陆安峦一句解释都不用听,他知道沈念这么做是为了给家里省事,免得多他一双筷子,“我让你大大方方在这个家住你听不懂?你的户口早就迁进来了没有必要再装外宾。”
陆安峦故意把话说得难听,为了不显得自己像是求人或无理取闹。
沈念立刻被他说得哑了声,王妈赶忙走到沈念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安峦说的是气话,小念别往心里去,想住哪就住哪。”
沈念再不说话,闷头喝碗里的粥。
陆安峦想不起来最后是因为什么把沈念给放了,也许是因为明明吃不下还硬吞进肚子粥,也许是一盘水果摆在眼前却只拿两颗葡萄的手。
王妈做好饭去看望宋挽青,留下陆安峦一个人在餐桌边吃晚餐。夕阳西下,倦鸟返巢,陆安峦忽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何必顾虑沈念自不自在,既然只要强硬就不会拒绝,他应该勒令沈念一直陪着他,陪到他厌倦为止。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