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了岸,帅气地敬过一礼,说:“‘决心’号处女航胜利完成,长官。正等待您的指示。”
“非常好……舰队司令。你们何时做好出发准备?”
“只等物资上船,港务长给出航道。”
“那我们天亮出发。”
“是,长官。”
从地图上看,五公里水路似乎并不算长,可到了海上,情况就大不一样了。他们才航行了十分钟,北岸五十米高的断崖就已经像是远在天边了。然而,让人费解的是,纽约却仿佛丝毫都没有向他们靠近……
不过大部分时间里,他们根本没在意陆地,而是仍然全神贯注于柱面海的奇异景象。他们不再像航行之初那样讲一些紧张兮兮的笑话,这番新的体验着实能夺人心魄。
诺顿心想,每当他感觉自己逐渐适应罗摩了,罗摩就会奉上新的奇观。“决心”号马达嗡鸣着向前航行,他们却仿佛被困在一道滔天巨浪的谷底——这巨浪两边翘起,直到变成垂直状态——然后互相靠拢,到最后两边相接,在他们头顶形成一道十六公里高的水做的拱门。尽管一切都有逻辑和理性的解释,可是每个航行者都没法不觉得,那成百上千万吨水随时都会从天上崩塌、砸落下来。
可是尽管如此,大家还是感到兴奋不已——这里十分惊险,却并没有真正的危险。当然了,除非大海自身又出现别的意外。
这真的非常有可能,因为正如梅瑟猜测的那样,水里现在充满了活物。每一勺水里都包含了千万个球形的单细胞微生物,就跟当初存在于地球大洋中的、最早期的浮游生物形态一样。
然而两者也有着令人疑惑的不同之处——这里的微生物不仅没有细胞核,就连许多地球生命所必需的细胞结构也没有。虽然劳拉·厄恩斯特——如今身兼科学家和飞船医生二职——已经证明这些微生物的确能产生氧气,可是以它们的数量之少,仍然无法解释罗摩大气密度何以会有如此显著的增加。这些微生物本该以数十亿计,而非数千。
后来,厄恩斯特发现微生物的数量在快速减少,而且在罗摩天亮之初那几个小时里,其数量一定远远高于现在。就好像生命在极短时间内来了一次大爆发,重演了一遍地球的早期历史,只是演化速度比地球快了上万亿倍。如今,罗摩也许已经筋疲力尽,水中漂浮的微生物群正在土崩瓦解,把自己储存的化学物质重新释放回海洋里。
“如果你们不得不游泳过去的话,”厄恩斯特警告水手们,“一定要把嘴闭紧。呛进一点儿水没什么——前提是马上吐出来。不过水里满是各种奇怪的有机金属盐,凑到一起毒性相当了得,我可不想费力气研究解药。”
幸运的是,这种危险微乎其微。就算有两个浮箱透水了,“决心”号仍然能够浮在水面上。(当初听到这番话时,乔·卡尔弗特悲观地说:“可别忘了‘泰坦尼克’号!”)而且就算真沉了,众人身上虽然做工粗糙却十分有效的救生衣还是能保证他们的脑袋在水面以上。劳拉虽然不愿意作出断言,但她认为在海水中泡上几个小时不会有致命危险,但她也绝不推荐这样做。
二十分钟的跋涉过后,纽约已不再是远方的小岛了。它正慢慢变成一个真正的地方,之前只有借由望远镜和放大后的照片才能观察到的细节,现在也变成了巨大、坚实的建筑物。让人印象深刻的是,这座“城市”和罗摩本身一样,也分为三个相同的部分;一片长长的椭圆形地基上,建有三个形状完全一样的环形建筑群,或者说是上层建筑。从中轴区拍摄的照片还显示出,每个建筑群本身又被分成三等份,像一个馅饼,每隔一百二十度就切出一块。这样一来,探索任务就大大简化了,只要考察纽约的九分之一,就可以认为完全了解这个地方了。可是即便如此,工作量还是十分巨大,这意味着他们要调查至少一平方公里范围内的建筑物和机械设备,其中有一些高达数百米。
看起来,罗摩人似乎把“好事成三”的理念发挥到极致了。这在气闸舱系统、中轴区的扶梯和人造太阳上都有体现。而真正关键的是,他们还会更进一步,给“好事成三”再来个“好事成三”,纽约就是一个例证。
露比掌着舵,操控“决心”号驶向中间的建筑群,那里有一道梯子,下接水面,上通环绕岛屿的墙或者堤岸顶端,附近还有个系泊码头,可以把船拴在那儿。露比一看见这里就兴奋得不得了。现在她非找到一艘罗摩人在这奇异的海上驾驶的船来不可。
诺顿船长第一个上岸。他回头看看三个同伴,说:“在船上等着,我先到墙上面去。等我挥手了,彼得和波瑞斯就跟我会合。露比,你留在船上,一有状况,立刻撤离。万一我出意外了,向卡尔汇报,听从他的指示。自己作判断——但是别逞能。明白吗?”
“明白,头儿。祝你好运!”
诺顿船长其实并不相信运气。他总是在把所有因素都考虑周全后才会采取行动,并且总是确保自己留有退路。可是罗摩再一次迫使他打破自己珍视的规矩。这里的方方面面他都毫不了解——就像三百五十年前,他心中的大英雄对太平洋和大堡礁毫不了解一样……是啊,自己有多少运气,这会儿都派得上用场。梯子实际上跟众人从对岸下水时走过的梯子一模一样,毫无疑问,那边岸上的朋友们正隔着很远的距离,透过望远镜直直地看向他。在这里,“直直地”这个字眼相当准确,这个方向与罗摩的自转轴平行,海洋的确是平坦的。这里很可能是整个宇宙中仅有的一处真正平坦的水体,因为在其他任何星球上,所有大湖大海一定呈球形表面,并且每一处都曲率相同。
“快到顶了。”他汇报道,既是为了做记录,也是为了告诉五公里外专心聆听的副手,“仍旧十分安静——辐射情况正常。我把仪表举过头顶,以免这堵墙屏蔽了什么东西。如果墙后真有什么不怀好意的家伙,那也是仪表先被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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