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雅然的“私奔”不过是个随便的说辞,指的是她们私下离开,但对于沈证影来说,“私奔”二字有着具体特别的意义。
别后至今她时常会想,如果元旦那天顺着胡籁的提议说好会怎么样。
像第一次那样跟她走,不问目的地,不问归期,即刻就走。
谢雅然本来只打算发个消息,又觉得对特意邀请她们的林芳琴来说太过轻忽,便打了电话过去。等她打完电话,就见沈证影呆呆出神,迷惘如少女,不禁好笑。
碰碰她的胳膊,谢雅然说:“我跟林芳琴道过歉了,她很理解,让我下次给她个折扣就好。你呢,在想什么?”
沈证影收回心神,随她向外走,走了几步说:“想到私奔。”
“私奔多半会后悔。惊心动魄出门,互相埋怨回家,还是别想了。约你私奔的多半不安好心。”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她说的是象征意义。”谢雅然的话出乎沈证影的意料,“我以为你会说应该要私奔。”
“又不是旧社会,需要用私奔冲破家族的枷锁。现代人,你是你自己的。当情趣不错,正经日子就算了。”谢雅然看她若有所思,又是他他他的,不是不意外,“还真有人叫你私奔啊。沈证影,你让我刮目相看。来,告诉我,这些年你好不好,现在是什么情况。”
人的一生说来跌宕起伏,不同阶段有不同的悲喜苦乐,总结来说也不过几句话。
大学毕业后结婚生儿子,升学做老师,离婚,现在儿子念研究生,自己继续在高校做老师。
谢雅然的半生算得波澜壮阔,无论哪一段都会为人啧啧称奇,最近更有小姑娘仰慕憧憬,从她嘴里说来一样平常无奇:“四处旅行、拍照,大学毕业后继续四处漂泊、拍照,现在开一家店做做小生意。”
“没有结婚没有孩子?”沈证影好奇,何其洒脱。
“结过,离了,没有孩子,唔,现在算是开放式的恋爱关系。”
两人叫车到谢雅然的店里,也不管沈证影的想法,谢雅然大喇喇说了个时髦的词。说完想起来沈证影到底和她是一代人,那么久没见,不晓得接受程度如何。这个词对于聚会那群人来说跟□□没什么两样,不知道沈证影是否会觉得太过刺激。
把人领进店中带到二楼角落,就见她皱着眉头问:“是我理解的那个开放式关系?在一段关系里,不受一对一约束,默许对方可以找第三方或者其他人发生性关系或是感情联结?”
谢雅然一下子笑出来:“被你一解释顿时有种高大上的学术感。是,没错,是你理解的开放式关系。”
“人真的可以做到开放式关系?我只在影视作品和网络帖子里见过,比如《致命女人》,最后还是失败了,夫妻双方发现没法做到。雅然,这种不掺杂人类占有欲,超越人性的关系真的是可实现的么?”
招手叫来今天当班的Linda,谢雅然解释说:“当人意识到无法在一个人身上满足所有的需求,与其偷偷摸摸,不如和愿意达成契约的人事先约定。对我来说,过去两三年至今没有问题。将来如何,我的想法会不会改变,他的想法是不是会改变,一切都是未知。不过,我们不像美剧里那对夫妻那样分享伴侣啊。介意吃三明治、色拉配红酒当晚餐吗?”
“不介意。”吃什么是其次,人才是最重要的,尽管沈证影并不怎么喜欢用冷食当晚餐。待坐定之后,她喝了一口服务员倒的柠檬水,注意到店里的背景音乐放的是元旦车上听到的那首爱的可能。
“想给你全世界,一刻我都不愿等,想要你的心,却怕不能成真……”
听完一遍又来一遍,谢雅然吩咐Linda拿来招牌三明治、色拉、芝士、小食和红酒后问:“为什么重复这首歌?”
Linda听习惯了,又在忙店里事,客人不投诉,她一点没注意背景音乐重复又重复,老板一问才想起这事,答说:“下午胡小姐来要求的,忘了调回来。”
“神经。换了吧,听得我头痛。”
Linda的普通话有口音,日常把胡小姐说成福小姐,谢雅然听惯了懒得纠正,沈证影以为是某位傅小姐,很自然地问:“你的开放关系伴侣?”
谢雅然意外,意味深长地注视这位三十年未见的老同学,“是最近常来店里的漂亮小姑娘。”
“干嘛这么看我?”
“没想到你会那么轻松自然地说起这些话题。我一直以为……你恐同。”
恐同即深柜的那个恐同。
沈证影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倒是笑着说:“都什么年代了,学校里随处可见,给学生上课也会讲到性取向,怎么会恐同,又不是我爸妈。”
提到父母,她顿了一顿,谢雅然接下去说:“你爸妈,尤其是你妈,小时候可把我吓坏了。你还记得她班上那个小姑娘?”
“记得,怎么可能忘记。我还记得那个小姑娘扎着两根小辫子,小辫子上扎着头花,是两个小球,对我来说是稀罕东西所以印象特别深。我妈是班主任,不知道听谁打小报告,上着课就把人拉到教室外面训她:你是不是和王悦搞同性恋。”
“连名字你都记得?”谢雅然把三明治放在她跟前,很熟练地给她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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