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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馆的后院有一个简易的小茶室,应该是房东自用的,平日里并不对客开放。顾希安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来,前台女孩子便将众人引到了这儿。
爬山虎枯黄了半边墙,几把竹藤椅,桌子是最方便储放的折叠款,此刻被大大小小的竹篓霸占,老太太坐在当中一把藤椅上,双手捧起茶杯,面色战战兢兢又带着些许讨好。
顾希安挑了个竹篓,一口不熟练的傈山方言,佯装不经意地问道:您一个人走街卖货,家里人呢。
老太太面色黯淡了几分:孙女跑了,家里没人了。
顾希安闻言一愣,复又回过神:每个我都喜欢,还有吗。
我住处还有一些的,我去拿来。
远吗,如果太麻烦的话。
不要紧,老太太下意识站起来,话都精神了几分:就在后头的平房里,几步路,很快的。
顾希安意有所指,我以为您住在山上。
本来是住山上,前些日子连着下雨也不见停,村长就把我们都安置到山下。
大家?也包括她吗。
似是喃喃自语,她垂下眼睑,心底的疑虑愈发重了。
短暂的空白,谁都没有说话,厉挺率先开了口。
这些竹篓我们都要了。从皮夹里掏出几张百元钞票,顿了顿,又补了几张一并放到桌子上:还想和您打听个人。
在这住了几日,当地的方言学得比她好,虽然说不顺溜,简单几句还能顶上。
老太太闻言,眉眼泄漏了惊喜,只是在听到后半句话时,又缩了缩手。
顾希安后从包里翻出一张照片扫描件,递给老太太。
见过她吗。
照片上是十三岁的卓琪,白净圆润的鹅蛋脸,抿嘴笑着,腼腆可爱。
老太太看着照片里的人端详了许久,最终摇了摇头。
顾希安朝厉挺看了一眼,气馁的情绪伴随着心底压不住的迫切一同宣泄。
换了个思路,想起还有一件事需要确认。
顾希安从手机里翻出另一张照片。
白色的皱巴巴的纸张,上面一笔一画写着两个字。
救命
正是当初在背包边角里发现的那张纸条。
那日,她问过话的又和孙兰相关的人,只有眼前这一位了。
这张纸条,是您塞给我的。她问得笃定,甚至不容置疑。
老太太眯眼,半晌终于看清了照片,眸光一震,又落回她脸上,似是记起了什么,黯淡无光的眼底比灌了铅还沉重。
等了许久,她终是点了头。
这么多年,被他们只手遮天,傈山早已成了密不透风的囚牢,哪怕是顶着走访希望小学这么堂堂正正的采访目的,在有心人眼里依旧蹊跷。
顾希安初到此地,便察觉这里的古怪气氛,每个人都长了两双眼睛,前一双看人,后一双看鬼,盯梢监视,跟踪严令,她谨慎再谨慎,甚至做好了无功而返的准备。
她能想到的,孙兰也一样想得到。
在这样的前提下,能将求救信息送出来的只能是最不起眼的人,顾希安响起老太太哀莫大于心死的神情,似乎读懂了生长在这片地界的女人无尽的心酸过往。
她们遭受了太多太多,是时候讨回个公道。
从傈山出城的小巴上,顾希安侧过头,将脑袋靠在窗框上,目光恰好落在被轮胎碾过的尘土飞扬,只见一个小石子蹦起坠落碎成了灰,最终融进风里。
玻璃窗的磕碰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不会痛的撞击。
顾希安回头,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将掌心垫在她与玻璃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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