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灯像被钉住的蝴蝶,挪不动步子。玉竹枝的碎片散落在案上,如果这次不能成功,那就表示再也没有机会了。她逐个看他们的神情,“临渊……还能回来吗?”
翠微抚着胸口喘息,“步骤没错,只是中途出现了点意外,最后能不能成功,要看天意。”
所以她也不敢肯定。莲灯回身跪在榻前,探他的鼻息,听他的心跳,没有,还是静静的。她低下头,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你怎么还不醒……你这个坏人!”
众人都尽力了,但毕竟没有尝试过将一个已死的人救活,诸如回魂之后隔多长时间才能苏醒,谁也说不准。也许意识有了,想调动四肢还须经过一轮挣扎。翠微说:“再等等,不要着急。”
她的嗓音有些怪异,想是损耗了不少元气。莲灯感激地向她揖手,“多谢夫人了。”
翠微摇摇头,叹了口气,“可惜《渡亡经》毁了。”
对莲灯来说什么都不重要,只要临渊能活,经书毁了也不要紧。她一心扑在他身上,静静观察了他很久,他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啜泣着揉揉他的脸,“不能睡了,该醒醒了。”
眼泪落在他脸上,忙替他擦了。这刻脑子里真的是空无一物,恐怕问她自己叫什么名字,她都答不上来。她就这样傻傻地望着他,不停亲吻他的脸,“郎君,你不能扔下我。如果你醒不来,我和宝儿可能也要跟你去了。经书已毁,我再也没有任何希望了,你想看着我死吗?”
她这样说,惊坏了灵台郎们,“殿下……”
她抬了抬手,“大家辛苦了,回去歇一歇吧,这里有我看着。”
众人领命,但不敢走远,退到隔壁的禅室里去了。
莲 灯现在无能为力,抚摸他,他身上有余温,只要没凉下来,她就觉得不能放弃。她不停听他的心跳,这个动作重复了几十遍,音讯杳杳。时间万分煎熬地度过,估摸 四五个时辰了,他的情况不见好转,身体没有凉下去,但也暖和不起来。难道纯阳血的人就是这样吗?不会冷却,哪怕历经百年也是如此?她越想越绝望,精神被摧 残得差不多了,声气变得很弱,自言自语着:“如果今世无缘,下一世也不要相见,我害怕总被伤害,活得太艰难……”
她揭开他的衣襟,仍旧把耳朵贴在他心脏的位置,做好了被打击的准备,但也再次满含希望。忽然听见羸弱的第一声,她精神一振,可是时间间隔很长,在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时,又是一次搏动,咚——这次比上次更有力。她啊了一声,“临渊、临渊……”近乎尖叫。
隔壁的人纷纷奔过来,她手舞足蹈地比划,“我听见了,他的心跳!心跳!”
放舟忙过来探他的脉搏,虽然很缓慢,但确实是有了。他深吸了口气,一个大男人,险些哭出来,“座上,你的心要是一直跳得这么慢,这次说不定能活一万年。”
原本很悲伤的氛围,结果被他一句话给破坏了。千年王八万年龟,他这是看准了国师暂时没醒,不能奈他何吧?
大家笑骂他几句,凑近了看,国师的面色渐渐红润起来,不是原先那种白得春雪一样的了,有了淡淡的绯色,愈发艳若桃李。
“这下好了,应该快醒了。”一屋子的残兵败将,因为救他修为都折损得差不多了,但是见到他有了复生的迹象,依旧难掩兴奋之情。
莲灯又哭又笑,视线须臾不离左右。可是进展很缓慢,因为死过一回,身体的很多机能停滞下来,恢复需要时间。大家耐心地等,等他睫毛的第一次颤动,手指的第一下弯曲……终于等到了,他睁开眼,在一屋子的欢呼雀跃中。
他可能有点懵,愣愣地环顾四周,鲜焕的眼神,纯净得像山泉。
莲灯却担心起来,别不是像第一任国师那样,丢了一魂一魄吧!她战战兢兢问他,“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他看着她,“莲灯。”
众人的欢乐卡在了喉咙里,缄默下来,面面相觑,“座上,你不叫莲灯。”
他抿唇笑了笑,“我只记得我的娘子叫莲灯。”
他 记得她,这就足够了。莲灯扑进他怀里,因为狂喜说不出话来。任何语言都不能描述她现在的心情,过去的几个时辰是有生以来最难熬的。她那时兴起无数的念头, 也做了最坏的打算,无非把他搬进棺材里存放,自己再找口棺材一了百了。还好老天怜悯,总算他安然无恙。现在好了,以后他们就有大把的时间在一起,再也不用 担心睡着睡着,他忽然谢世了。
他捧着她的脸,缠绵地吻她,众人很识趣,悄悄散了。他和她额头相抵,曼声说:“刚才我做了个很长的梦,似乎是梦见了我们的前世。原来前世我是女的,你是男的。”
她听了愕然,“太不公平了,上辈子我要照顾你,任你驱使,这辈子还是这样?凭什么你这么娇贵,我就像根稻草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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