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土匪头子模样的大胖子,躺在舞台中央的竹榻上,亮出了肥大的肚皮,他的两个姨太太跪在竹榻的两边,一个为他打扇,一个为他捶腿。姨太太的一双纤纤玉手,“不慎”捶错了地方,惹得大当家的怪叫了一声,双手护住裆部,用鹤浦一带的方言骂道:
“日你妈妈!你往哪儿捶啊?”
台下又是一阵哄笑。
“奇怪。”端午悄声地对身旁的吉士嘀咕了一句。
“怎么呢?”
“我怎么觉得戏台上的那个姨太太,我是说胖胖的那一位,怎么那么眼熟啊?似乎在哪见过似的。”
“一点都不奇怪。”吉士凑过来,呵呵地笑道,“不奇怪。这么快就忘了?你其实和她们打过交道。很深的交道。不过是空姐的制服,换做了戏装而已。”
端午仍没弄明白对方的意思,怔在那里,半天,才自语道:“怎么会?”
吉士莞尔一笑,没再吭声。
端午站起身来,从人群中移了出来,顺着墙边的通道,走到了祠堂的另一端。
天井的旁边门槛边,站着一个身穿旗袍的服务员。她好心地给端午指了指厕所的位置,可端午说,他并不想上厕所。
天井的青石板上,矗立着一座太湖石。穴窍空灵,上有“桃源幽媚”四字。石畔有两口盛满水的太平缸,一丛燕竹。天井的高墙边有一扇小侧门。
端午猛然记起来,前天晚上,在迷蒙的细雨中,他和吉士就是由这道门进来的。小门的对面,在天井的另一端,有一个月亮门洞。他和吉士从那儿经过的时候,由于雨后路滑,吉士差一点跌了一跤。
现在,月亮门洞前竖着一块“游人止步”的牌子。
端午没有理会它的警告,懒懒散散地走了进去。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临水而筑的花厅。厅前的池塘不大,月牙形的一汪绿水,岸边遍植高柳。池塘对面有一处亭榭,乱石瓦砾中,杂树丛生。
端午往前走了没几步,忽见石舫边的小径上,急急忙忙地跑出一个人来。这是一个剃着板寸头的中年人。他一边挥手让他出去,一边向端午吼道:
“谁让你进来的?没看见门口的牌子吗?出去,快出去!”
端午悻悻地转过身去,正要走,却看见徐吉士正歪在门边,朝他眨眼睛。
“这是私人禁地。大白天的,你怎么到处瞎碰瞎撞的?”吉士笑了笑,将端午遗落在祠堂里的凉帽递给他。
“前天晚上我们来过这里……”
“废话!你才看出来了啊?”吉士往四处看了看,“这里实行的是会员制。就是晚上,也不是谁都可以进来的。”
见端午仍不时地回过头去张望,吉士又压低了声音笑道:“还不过瘾,是吗?要不今天晚上,我带你再来一次?”
中年人已经离开了。园子里一片空寂。大风呼呼地越过山顶,卷起漫天的尘沙和碎花瓣,在池塘的上空,下雪般,纷纷落下。
“你只要有钱,在这里什么都可以干。甚至可以做皇帝!”
“做皇帝?什么意思?”
“无非是三宫六院。你懂的!”
吉士似笑非笑地拉了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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