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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云泥之别(第1页)

轻影听了李南絮这话,缓缓回过身来。

微风从窗外拂来,挟着水色的光影流转在她绚烂的裙裳上,她透亮如星的眼眸在昏色中抬起,带着几分迷蒙和无措。

能在此地与李南絮重逢,轻影本是欣喜的,长久以来积压在心中的苦楚似乎都得到了缓解,话也变得多了起来,她甚至想过就这么停在他身边,去享受他的爱,他的庇护。

但她又深知,受人庇护便要受人钳制,她的性子是要强的,想要什么从来都是自己争取来的才最稳妥,更何况,他们之间横亘着一道无法逾越的沟壑。

楚家小姐与景王是般配的。

但是逃犯和皇子注定有着云泥之别。

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两人的关系了,她本能地选择了逃避,好似不把话说破,他们就可以稀里糊涂的就这么处着,恋人也好,友人也罢,至少能维持着短暂的平和。

她没有回应什么,只是垂了眉眼,轻声问道:“有吃的吗?我有些饿了。”

倒不是没话找话,她今日只吃了些汤汤水水,晚上又四处奔逃,消耗大,此刻已是饥肠辘辘。

李南絮看着她纤瘦的身姿,心里软下来:“想吃什么?”

“只要不是汤,都可以。”轻影径自坐到案边的矮椅上。

屋里用艾草熏过,房檐上还飘荡着几缕青烟。李南絮让常欢去备了饭菜,而后折身,到轻影对面落了座。

醉逢楼比不得长玉楼奢华,屋子里的摆设很是简约古旧,但贵在离闹市远,在窗边还能眺望远处的江水,风景宜人。

轻影用手捻着轻薄的衣袖,迟疑片刻,还是取下了脸上的面纱,垂着头望着桌案,唇瓣起起合合,想说什么却始终没说出口。

桌案上摆着几张宣纸,上面绘着新章县的铜矿地址,勾勒成了一幅简易的地图,笔搁上的鼠须笔是她在陵州赠他的那支,想不到他随身都带着。

见轻影怔怔地盯着桌案上的纸笔,李南絮不动声色地将铜矿图转了个方向,移到了她身前。

“其实我此次来新章,不止是为了查假币案。”李南絮注视着轻影的神情,缓缓开口:“杜之寻临死的时候,我拿到了他写的认罪书,他承认了陷害程家的种种恶行,只是,单凭这份证据还不足以说动父皇重审程家旧案,当年的真相也远远不止于此。”

李南絮知晓她挂心这些,便也不藏着掖着,将自己这几月查的线索向她和盘托出,只盼着她听后心中能平和一些。

轻影闻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杜之寻十年前还是御史中丞,他没有那么大的实力与如日中天的程家抗衡,他的身后还有人,联想他的出身和为官的经历,恐怕那人就是他的老师谢忠了。”

李南絮道:“不错,谢忠的嫌疑极大,他多年来在朝堂上一直保持中立,杜之寻为官期间的许多理念都有他的指点,但是近两年谢忠与太子的政见有诸多不合,渐渐偏向了贞王。只可惜,杜之寻念在师生情谊并不肯供出他,以至于他依旧逍遥法外。”

轻影“嗯”一声,沉默了片刻。

李南絮见轻影露出了惆怅之色,叹了一声,倾身去握她的手:“你应该能明白,重审旧案不是易事吧?”

春日的夜里不冷也不热,但轻影的手指头还是泛着凉意,李南絮触碰到的一瞬间,她有些紧张地缩了回来。

她道:“我懂,程家军在抗击西樾时虽都尽心竭力,但的确是他们先弄丢了忻州,后才有杜之寻伪造的通敌信件,许多事情都是看结果,不看过程的,忻州的失守让陛下对程家的信任发生了动摇,加之漠北一役的战败,朝廷元气大伤,才让那些记恨程家的人有了可乘之机。试问,一个得胜而归的将军,一支将敌人按在地上爬不起的军队,即便被污蔑与敌军勾结,又有几分可信度。”

一切根源,还是在于程家军吃过败仗,漠北那场战的结果太过惨痛,民怨四起,文臣死谏,朝廷必须要找一个人来担这重责,于是程家军的反叛成了堵住天下悠悠众口最完美的借口。

可是程家军骁勇善战,在西境从未失过手,怎会在入北境后半年内就弄丢了忻州?

柳全和阮氏都提过,程家军曾屡屡遭遇敌军伏击,死伤惨重,这其中会不会另有隐情?

轻影问:“所以殿下来抚州,也是为了追查程家旧案吗?”

她的声音有些飘忽不定,他觉察出她的情绪有些不对,似乎有意在疏远自己。

他走到轻影身侧,蹲下身来,寻着她的眼看去:“你想听实话吗?”

轻影被她盯得耳尖发热,手心里全是汗,抿着唇没有回答。

李南絮道:“谢忠十年前在兵部任尚书一职,对军队的部署和调度参与度极高,极有可能在忻州那场战事上做了手脚,但具体做了什么,我目前还没有查到。谢忠有几个得意门生,杜之寻算其一,抚州刺史陈芳生是其二,抚州假币泛滥,新章水怪吞人,这陈芳生都压着不报,焉知不是包藏祸心,恐怕谢忠对抚州这一带也早有染指,我们或能在此找到他的罪证,找到重审程家旧案的症结。”

李南絮一席话说得耐心十足,温润的嗓音如窗外和煦的风,扑簌簌落到她的耳里,挠得她心乱如麻。

不知不觉间,轻影的眼里生出了一片晶莹,她无措地望着李南絮,似乎在心里纠结着一件大事。

李南絮有些不解,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轻影忽而起身,走到门边定住了脚,她背对着他,鼓起勇气道:“殿下文武兼备,才干出众,终于不用再埋没了,还是好好做你的景王吧。”

李南絮蹙起眉:“你这是何意?”

轻影挤出了一个笑,温柔又残忍:“我指尖染血,身负重罪,不能污了殿下的衣衫,程家昭雪之日遥遥无期,甚至可能永远成为王朝的牺牲品,我这叛臣之女的身份恐怕是嫁不了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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