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奴!又在偷懒!”谩骂和鞭子挥起的声音传入冰焰的耳朵。
那些声音明明应该很近,却又似乎飘到了别处,冰焰烧得已经有些神志不清。昨晚训练的时候被影卫围攻不仅受了外伤,内伤也十分严重,天寒地冻又染了风寒,他虚弱的根本不想动。但是男人不去劳作,就没有饭食,饿着肚子伤病会拖得更久。
他左手的锁链就被拴在粗大的磨盘推杆上,这磨盘很沉重,一般都是两个男人一起推,或是让牛马拉着。如今宫内都在张罗准备六皇女的成人礼,人手不足,只他一个人推磨。他必须用尽全力,整个身体趴伏在推杆上向前倾斜着,用早已被磨破的双脚蹬着地,一点点向前蹭。倘若他内息顺畅,推这个磨盘其实不会这样吃力,可惜他现在真气无法凝聚,左腿上还有一处深深的剑伤,每走一步都痛入骨髓。
鞭子毫不留情地抽打在他已然伤痕累累的脊背上,绽出的鲜红色在寒风中迅速凝冻。
天很冷,不过大多数劳作中的男人都是赤着上身。在大周,做粗活的男人能得到的衣物十分有限,道理很简单,有谁家会给牛马穿衣物呢?能有遮羞布围在腰间已经是主人们给奴隶的体面恩赐了。
七皇女虽然在入冬前就已经赏赐给冰焰一件结实的长袍,是那种两层粗布夹了一层棉花,穿在身上格外温暖的厚衣物。但是冰焰平时怎么舍得穿?尤其是干粗活的时候,衣服结实也抵不住总是被鞭子抽打。
“贱奴,这可是给六皇女殿下在成人礼上用的细白面,若是在规定的时间里磨不够份量,你一个人被严惩是小,与你编同一组的铁定都要挨打,说不得就被赶到宫外。”监工一向严厉,她印象中冰焰身体比别的男人健壮很少生病,粗手大脚干推磨的活相当利索,为何他今日这样拖沓,从早上到天黑,才磨了不到往日一半的份量。
监工怀疑是怀疑,却也不会花更多心思深究,只晓得牛马不肯走便多抽几鞭子,督促着冰焰干活不要停下就行。
大周女子在十六岁时将举行隆重的成人礼,礼后才能娶正夫。皇女的成人礼更是讲究,一般提前大半年就开始筹备,从各地采买上乘物品,宫内是提前一两个月就进入紧张的演练。皇族女子成人礼前后一共三日,第一日是在神殿祭天祷告,第二日是由母皇赐金钗冠字号,第三日是大宴宾客。
因着皇女的受宠程度,宾客的数量也是有多有少。六皇女生父的娘家是大周数一数二的名门,深得皇帝宠爱,爱屋及乌,六皇女的成人礼宴请的宾客据说光是请柬就能堆满一大间屋子。
这样豪华的宴席,自然需要充足的饮食供给。
女人们逢此喜事吃喝玩乐尽情享受着精致美味的食物;男人们却要为此付出更多劳动,流着血汗牛马一样没日没夜赶工。
这是自古以来,天经地义的事情。
从来没有人敢怀疑什么,女人不愿多想,更不愿男人们有这样危险的思考能力。
冰焰浑浑噩噩之中偶尔会冒出一些大逆不道的念头,今日他却顾不上这样的感慨,只是幻想着两年后,他的姐姐,七皇女殿下的成人礼,应该比六皇女殿下的更加气派,会有更多的宾客来参加。但愿那时他身体状况比现在好,能多做活,磨出充裕的细白面,供姐姐的宾客们食用。
其实大周的男子也有成人礼,在男孩子十四岁生日前后举行,由母亲或女性长辈赐下发簪,宣告他已经成人可以出嫁。
宫内的男孩子们,无论身份贵贱都会有统一安排,年满十四岁还不曾被某位主子选中收入房中的,就在成人礼后由总管或宫内身份高贵的人指派嫁人。
而皇子们则能得到更多优待,往往未到成人,皇帝就已经为他们定下亲事,寻到家世良好品貌端正的妻主,只等成人礼之后,风光嫁为正夫,享受比普通男人相对轻松的一生。
冰焰马上就要满十四岁了,他虽一直不受宠,可毕竟是皇帝身上掉下来的肉,正经的皇子。七皇女曾经私下里告诉他,她已经请求母皇答允,为他寻找合适的妻主。
他不可能不幻想,未来要嫁的良人会是什么模样,与他同龄的男孩子们多数早就有了心仪之人,也有天生美貌的被诸多女人下大本钱争抢。他知道自己生得貌丑,至今无人问津并不奇怪。只要母皇出面,他怎么也能在成人礼后嫁出去吧?
他的妻主会是怎样的女人呢?
身体痛苦的时候,他的思想就会开小差。他努力去想一些能让自己高兴的事情。
整日鞭打他做事的监工们,他当然不喜欢她们中的某一个成为妻主,她们打人格外痛,他不愿意一辈子都挨那么痛的打。皇宫的护卫们是体面人,往往出身权贵,早早就娶夫纳侍,家中的男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眼睛里只看得见容貌姣好的男人,从来就只当冰焰是牛马器物,不屑一顾。冰焰有自知之明,并不痴心妄想能嫁给护卫。
皇宫中相对身份最低微的女人,就是下仆和杂役了。这些女人多数因穷困潦倒没有一技之长走投无路,才会卖身入宫为仆。这些女仆在服役期间不得怀孕,不得与宫内男子有染,熬到期满没有过失,就能领一笔丰厚赏金,衣锦还乡,到那时才会考虑娶夫纳侍。
冰焰听人说,女仆是三十岁役满可以领赏离开皇宫,那时她们年纪不小,还有些因为长年服用避孕的药已经无法生养,所以娶夫纳侍对男人的挑剔并不像护卫那样,反而会喜欢身体好能干活吃苦耐劳的男人,今后相伴度日也能少操心。
神殿的藏书楼有一个负责整理书册的女仆,她是个结巴,腿也因工伤有点瘸,不过脾气和善,从不打骂男人。她再有半年就到了役满可以离开的日子。
冰焰在神殿服侍国师大人出入藏书楼时经常会遇到那个女仆,他感觉她与别的女人都不同,对他也不错,很少会吩咐他做辛苦的事。这样的女人,应该会是一个对男人温柔一点的好妻主吧?
冰焰不知不觉间,将未来妻主的模样就按着那个女仆描摹,一遍遍在心里幻想,冲淡现实中的痛。
不过幻想终究是幻想,现实的残酷冰冷他永远无法逃避。
那一天,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晕倒在沉重的石磨旁边,皮鞭棍棒和冷水都无法将他叫醒。幸好国师大人关照,他才没有被拖去刑房继续挨罚,而且因着国师大人交待,不可让风寒传染,他被隔离到一处单独的空房养伤病。
那是他难得的悠闲时光,每天只用白日里跪地祈祷,就能获取一餐饭食,晚上随意躺倒也无人会催促他劳作。
国师大人会抽空来看他,为他带来图册书籍,给他将道理和天下奇闻开阔眼界。
他趁着国师大人心情好,竟大着胆子问成人礼的事情,而且满怀期盼央求国师大人,为他向藏书楼里那个和善的女仆提亲。
谁料国师大人却委婉拒绝了,还说了那个女仆许多缺点,劝他打消嫁给那个女仆的念头。他当时将信将疑,又想着或许母皇会为他安排妻主,就没有强求。
冰焰的成人礼是与一批即将年满十四岁的男孩子一起举行的。他的母皇因国事繁忙根本没有亲自参加,只是随便指派了皇室宗亲一位年长女性,为他赐了一根普普通通的发簪,名字也还是延续着七皇女早先为他起的,没有任何改变,也没有关于他婚事安排的消息。
他默默等待着,等到的却是藏书楼的那个女仆向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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