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喷气式客机轰然降落在另一座机场的柏油跑道上—这里是巴基斯坦的首都伊斯兰堡。撒拉森之前沿着横越阿富汗的高速公路到喀布尔,发现自己置身于地狱边缘:这个阿富汗城市已经被美国和联合国多国部队淹没了,还长期都有自杀式爆炸袭击者的威胁。
经过了一天的祈祷和不安的休息之后,他经由常见的入侵路径,南下到巴基斯坦国界,跟着大批旅客人潮过了边境,到了白沙瓦之后,再前往伊斯兰堡。
飞往贝鲁特的班机延后了—所有巴基斯坦起飞的班机全都延后了—但他不在乎。他很安全。之前在山上那个毁弃的小村里,他差点被那些美国人或澳大利亚人,或随便哪里人抓到,万一那些人查出了他的身份,那么他在报到柜台递出护照的那一刻,就应该会被抓起来才对。
但结果没有,一切都很正常,柜台职员敷衍地看了一眼他的护照,再看看机票,无奈地跟他聊几句,等着他“给小费”,好确保他的托运行李会送到贝鲁特而不是莫斯科。他付了贿赂,朝登机门走去。到处都是荷枪实弹的制服男子,但其实没有真正的安保可言:一如寻常,有枪的人太多,有脑袋的人却太少。
他上了飞机,飞往贝鲁特,回到他位于艾尔米纳那个单调乏味的公寓,立刻开始工作。他几个月前就辞掉医院里的工作了,但在离职前,他又跑去医院里那个混乱的储藏室,带走了两套白色的生化防护衣和附带的空气调节器,以及他专程订购来、成箱装好、总计一万个小玻璃瓶,还有一本医院的正式发货单。
他把这些东西都存放在他的车库里,然后穿上防护服,接上氧气瓶,开始大量制造他的超级病毒。或许是因为他在兴都库什山所目睹的惊人结果,也可能是因为他的专业技术愈来愈进步,总之这个过程比他预计的快了许多。
他把几个大型药剂储存罐改装成某种临时的生物反应器,然后一天接一天,忙着把那些致命病毒装进玻璃小瓶内,再用一个他专程买来的特殊机器封上橡胶瓶盖,然后储存在他从贝鲁特买来的二手工业冰箱内。
制造过程接近终点时,他休息一天,到贝鲁特去排了两个小时的队,买了一部刚上市的手机。最近一部好莱坞电影里就出现了这部手机,年轻小孩似乎特别喜欢。他付了现金,又走了好几里路,买了一张可以用一年的预付电话卡。最后就是包装成礼物了。
下一个星期五,祈祷之后,他把那个礼物给了清真寺里面的一个教友—那是一名十来岁的少年,搬到艾尔米纳不久后就跟他相处融洽。那男孩让撒拉森想起这个年纪的自己—没有父亲,非常虔诚,而且满脑子都是炽热梦想。
那个男孩很穷,因而打开包装纸看到礼物时,他的眼睛睁得好大,几乎不敢相信那是给他的。撒拉森解释说他即将离开艾尔米纳,要搬到欧洲,去寻找新的工作和新的生活。这个手机就送给他当纪念,他唯一要求的回报,就是请这位少年帮他一个小忙。
“等我找到住的地方,我会打到你这部新手机,安排送一把钥匙过来,然后请你帮一个贝鲁特的快递人员打开我的车库,让他搬走一些箱子。你明白吗?”
少年点点头,重复说了一次他的指示,非常精确。他们的男人—即使是年轻人—对于朋友间义务的非常重视。撒拉森毫不怀疑,这个少年会切实履行他的要求。少年双眼含泪、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参与了一桩阴谋,临别时张开双手,拥抱了他一直仰慕如父的撒拉森。
撒拉森离开了,没有回头。他已经跟那位贝鲁特的快递人员说好了—他的冷冻货车会每星期来医院两次,收送血液和药物。之前撒拉森跟那位快递人员说,他的车库里有几箱医药用品要搬到另一个城市,请对方等他的电话。
种种安排几乎完成时,撒拉森回到住处,进入车库。之前基因定序的机器、生化防护服、其他设备都已经敲碎,或是烧熔得无法辨识,然后用他的车子载到当地的垃圾场丢掉。他把那些封好的病毒装箱,贴上医院的发货单,同时在适当的地方标示了“过期疫苗”的字样。详细收件地址还得再等等—他自己现在也不知道—但等时机到了,他就可以打电话给那个少年,请他填上。
他把那些箱子放进冰箱,锁上车库,上楼到住处去。他满身大汗地把他真正在乎的其他少数东西—照片、纪念品,还有一些让他回忆起太太和儿子的小东西—放进一个条板箱内,打算放到他在贝鲁特租的一个储存柜里。快收拾完的时候,当地慈善机构的三名男子开着一辆小卡车来了,把他的单人床、书桌、其他家电搬上车运走。然后他独自站在空荡荡的公寓里。
他回头看了那两个房间最后一眼—这几年过得很不错,很有成效。但也很孤单。有时候他好想念妻子和儿子,想到心都要痛了。但回顾起来,或许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不,一定是最好的。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已经决定温柔杀死美国的时间了,这个日子将在历史上长存不朽。日期就定在10月12日的“哥伦布日”,这一天欧洲人发现了美洲,全世界真正的麻烦从此开始。
真是太适合了,他愉快地想着,未来的时代将会把这一天视为远方敌人衰落的开始。
他一直工作得很辛苦,但如果他想赶上日期,就不能浪费时间了。他走出门,转动钥匙锁上后,启程前往德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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