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英看着明儿从卫生间出来,知道她已经刷好了,就让她去卧室躺下睡觉。明儿也很乖巧,自己准备去睡觉。
郑英自己也开始犯困,边打着麻将一边哈欠连天。她其实上了一天的班,已经有些累了。晚上卢经理约的局,她不好推辞。毕竟还想着能在百货公司过得好点,就要跟领导走近点。现在百货公司也在改革,原来的食品区已经划出去了搞超市,销售员也减了好几个,几个没什么关系的,都被内退买断了。单位里人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裁员,各种风声都有,能拉出的关系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郑英家是农村的,在这小城里没什么根基,也找不到什么靠山,之前是因为长得漂亮,天生性感多姿,加上嘴巴又甜,工作几年时间已经做了柜长。卢经理还是挺看中她,愿意帮这样的美女一把。美女也自然懂得多靠拢。一有机会能结交当然是不会放过,这也算是成年人的生存之道吧。
只是这睡意一来真是挡也挡不住。这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连忙用手挡住长大的嘴巴。
卢磊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着电视,侧着脸正好可以看到郑英。她打哈欠时候露出的里面的磨牙也若隐若现,让卢磊坐立不安,一种强烈的吸引力,让他恨不得能走上前去看个清清楚楚。
“叮咚,叮咚—”这时门铃响了。卢爸爸喊卢磊去开门。
卢磊开门一看,原来是音乐老师刘雯。这刘雯是刘璐的妹妹,白天在卢磊的学校教书,晚上在市里的歌舞厅唱歌。她今天正是从歌舞厅唱完歌散场,受姐姐邀请,来卢经理家打牌。
这刘雯身材娇小,脱掉高跟鞋进屋来,比开门的卢磊矮了半头。但这身材却一样精致玲珑。和她姐姐相比的话,一个是大家闺秀,一个就是小家碧玉了。她也知道自己身高不够,所以去唱歌时候穿的高跟鞋那鞋跟至少都是十公分以上的,一米五八的精致女人一下变成了一米七的长腿美女。
她进屋看见卢磊,微微一笑,说道:“这是卢经理的儿子吧,长这么高了啊!”
卢经理笑道:“是啊,我儿子这两年长高了不少,以前在你班上,那还是个小朋友。”
卢磊拿出家里的拖鞋,是妈妈的粉色拖鞋,放在地上,说道:“刘老师,你穿这双吧。”
刘雯也不客气,伸手拉住卢磊的胳膊,扶着穿上拖鞋。她修长的手指手上的涂的黑指甲油特别醒目。
刘璐看到她妹来了,打算让位给她打。连向她挥挥手,喊她坐过来。
郑英正好是困倦急了,连忙说道,“这圈打完,让你妹妹上吧,我这边风好!”说完一笑。看这郑英也是真困了,刘璐就也没推脱了。
一圈过后,郑英下了牌桌。她这一桌就感觉肚子饿了。于是坐在沙发上和卢磊一起看电视剧,一手拿起茶几上的麻糖往嘴里送。
别小看卢经理家的麻糖,这可是湖北名特产品之一—孝感麻糖,早在元朝末年,就以名食享誉于世。孝感有俗语“一河两岸八埠口,两块麻糖一杯酒”。麻糖以芝麻、糯米为主要原料,配以桂花、金饯桔饼,用这种糯米制成的麻糖,麻香酥脆,味道可口,吃起来满口生香,但却不粘牙,非常受老百姓欢迎。
孝感麻糖还有个有趣的传说,说是一个馋嘴的糖坊老板娘,时常熬不住要偷糖吃。有一次,她正吃得津津有味时,看见老板进屋来了,慌得她急急忙忙把一碗糖块丢进了装芝麻的罐子里,没想到却被老板发现了。老板看见糖块上沾满了生芝麻,要丢掉实在心疼,要弄掉生芝麻又没有办法,不由得十分生气。那个馋嘴的老板娘在边上说道:“有办法利用的,把它放在锅里烙熟,好吃得很呢。”老板一试,果然味道不错。店里熬糖的老师傅从这件事上受到了启发,由此创制出了孝感麻糖。听说唐朝时候孝感麻糖还被定为了宫中贡品后。
郑英从小爱吃糖,想要这种正宗的孝感麻糖,也是这几年在百货公司上班才有机会。这时正是嘴馋,看到麻糖连忙塞一颗到嘴里嚼起来。后牙咬在糖块脆嘣脆嘣,突然感觉口里一颗小石子在舌根滑动,连忙吐出来一看,竟是一块牙齿碎片。她连忙用舌头在每颗牙齿上探寻一遍,上面最后那颗大牙缺了一块,锋利的边缘刮的舌头一疼。郑英心里一阵惊慌,“不好,我的牙齿掉了!”
其实郑英的牙齿这两年是饱受折磨。之前牙齿用玻璃离子补过的地方多半已经脱落,留下一个个黑褐色小洞小坑。每次遇到什么冷热的或者硬点的食物,这口小蛀牙,一咬下去,酸痛变成刺痛,一阵连着一阵。刚开始这刺痛还只是几秒钟时间的痛感,到后来,她这牙疼的感觉真叫一个酸爽,可以疼得半天说不出话,只吸凉气。
这次掉的一块牙齿碎片实际就米粒那么大,但是那颗牙齿上的洞已经扩大了一倍有余。牙疼的感觉正是从这蛀洞传进神经里去的。她不由得用手捂着腮帮子,眼泪都在打转。心里早已默念了无数次“该死”!
郑英的牙齿在外人看来是整齐划一洁白无瑕的一口美牙。但是她自己知道,其实她的后面磨牙早已经是千疮百孔的一口蛀牙。只能靠前面牙齿来撑撑场面。
一阵阵的牙疼加上破落下的牙齿碎片让郑英心情低到了冰点。她一句话没说,一个人走进卧室,看到已经睡熟了的明儿。眼见四下无人,一种女人的委屈让她再也忍不住了,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
这两年她的生活感觉就像自己口中的牙齿,表面看上去光鲜亮丽,其实里面早已腐败不堪。百货公司的光景已大不如前,市里各种大小超市也越来越多,钟表柜台的销售一直在下滑,电子石英钟表不像以前那样,全市的买卖就此一家。还好卢经理照顾有加,这才保住饭碗。不然,按照改革的节奏,销售不行的柜台是要被减员降本的。说不定她被调哪个内勤没钱的岗位也没法子。再说家里的老公老陈那边钢铁厂情况也不乐观。
老陈虽说还没被下岗,但是看到这厂里部室的同志走了一批又一批,心里也是不好受。想来都是当年一起打拼的同志,这会身边竟没几个人了。连下班去澡堂子泡澡也碰不到几个熟人了。昨天,老汤也退休了,算是成功上岸了。临走的时候老陈一把眼泪一把笑。眼泪是因为单位走了老汤,以后身边连一个老朋友也不剩了,笑是因为老汤能成功退休而免受下岗之苦而乐呵出来的。自己虽然还在厂里上班,其实拿的工资比下岗也多不了两百块钱。手头上没钱,日子是过得紧巴巴的。
郑英时常羡慕卢经理他家里,住着大房子,衣食无忧。自己好不容易嫁到城里,一袭玉体美貌也是自持甚高。只是当年找了工作最有保障的钢铁厂工作的老陈,现在成了最不稳定工作岗位。一旦老陈下岗,这家里算是要断了炊。钢铁厂改制要求职工买内部股,一下子又是要几千块钱,这要是都去付股票钱了,还不知道以后这钱还回得来回不来。一想到这些事就更不舒服了。
她这牙疼本早该去看牙了,只是之前找汤医生看牙都没付钱。再去找他,只怕新帐旧帐一起算,这牙齿还不知道得花多少钱。一直这么拖着没去看。再说她的蛀牙都是里面的大磨牙,前面的门面牙齿都是好好的,她也没太操心,毕竟几颗蛀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疼起来的感觉真叫难受,“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
看着熟睡的明儿,嫩嫩的小脸越长越好看,她已经有郑英美人的轮廓。郑英心里也有了一些寄托,心想着自己家的宝贝女儿以后嫁人一定要找个好人家,少吃点苦。要是能像卢经理家这样,该多好啊!一家衣食无忧,在社会上又有地位。这才像城里人该有的体面生活。
这时,卢磊也进卧室来睡觉了。他看见了明儿正睡得香,小嘴巴还翘翘的,一只小脚丫子从被窝里露出来。他伸手拉了一下被窝的角,盖住小脚。小丫头睡着的样子真像个天使。
“明儿睡着了啊!”卢磊轻声对郑英说道。
“是啊!”郑英点点头。随手又捂着腮帮子,问道:“阿姨牙疼,小磊,你家里有没有止痛药?”
“我妈用过止牙痛的药,我找一下。”卢磊应道,又回到客厅问妈妈药放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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