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斯玛丽恳求地瞟他一眼,凯故作无辜状,然后朝米克拉斯先生的头顶扮邪恶的吸血鬼。
嵌着橡木板的电梯四边环着黄铜扶手,由一位面带僵笑的黑人男孩操控。“七楼。”米克拉斯先生告诉男孩,然后对罗斯玛丽和凯表示:“这间公寓有四间房、两个浴室和五个衣橱。大厦的规格原本都是大公寓,最小的都有九间房。但现在几乎全被改装成四、五及六间房了。7E这间四居公寓原本是十居公寓的后半部,厨房和主卧浴室都是原来的,非常宽大,你们待会儿就能看到了。原来的主卧改成了客厅,另一间卧室变成主卧,两名佣人房则合并成餐厅或第二间卧室。你们有孩子吗?”
“我们打算生。”罗斯玛丽说。
“那间很适合当儿童房,有全套卫浴和一个大衣橱。公寓的配置就是为你们这种年轻夫妇而设的。”
电梯停了,黑人男孩堆着笑脸,上下调整电梯,让电梯对齐外边地上的围栏;他带着笑容,拉开梯内的黄铜门和外层卷门。米克拉斯先生让到一旁,罗斯玛丽和凯步出电梯,来到一条灯光昏暗、铺贴着深绿色壁纸和地毯的走廊。一名在7E公寓绿色雕门前的工人扫了众人一眼,然后继续往门洞里装猫眼。
米克拉斯先生领头往右走,再左拐穿过深绿色走廊的短小通道。罗斯玛丽和凯跟在后头,一路看到壁纸有些地方破损,还有一道接缝掀起往内卷;坏掉的灯泡悬在圆锥形的切割玻璃中,深绿色的地毯上有片地方贴了淡绿色胶带。凯瞟着罗斯玛丽:用胶布补缀地毯?罗斯玛丽别开眼神,开心地笑着:反正我喜欢,一切都好可爱!
“前任房客是加德尼亚太太。”米克拉斯先生自顾自地说,“几天前才去世,东西都还没搬出公寓。她儿子要我告诉看房子的人,这些地毯、空调和部分家具若是要的话,都可以商量。”他转向另一道新贴着绿色及金色条纹壁纸的走廊。
“老太太是在公寓里去世的吗?”罗斯玛丽问,“也不是说……”
“噢,不是的,她是在医院里去世的。”米克拉斯说,“她昏迷了好几个礼拜,老太太年纪很大了,没醒过来,就这么走了。我若能那样离开人世,就要烧高香了。她到去世前都还很开朗活泼,自己做饭、逛街购物……她是纽约州首批女律师之一。”
一行人来到走廊尽头的楼梯间,左边是通往7E的门——一道没有雕环,比其他门扉窄小的门。米克拉斯先生按了按珍珠般圆润的门铃,门铃上方的黑色塑料片上,用白色字体写着L·加德尼亚,然后转动锁里的钥匙。他虽然少了手指头,仍潇洒地转动手把将门打开。“二位先请。”说着用脚指往前一顶,探身伸臂,将门整个推开。
公寓的四个房间,窄小的中间走道两侧分别有两间。右边第一间是厨房,罗斯玛丽见了便忍不住咯咯发笑,因为仅厨房就跟他们目前住的公寓一样大,甚至更宽敞。里面有带六个灶眼的炉子、两个烤箱、大冰箱、巨大的水槽、数十个橱柜、一扇望向第七大道的窗户、高耸的天花板。如果把加德尼亚太太的铬合金桌椅,及大捆大捆的《财富》和《音乐美国》杂志挪走,就可以布置成吃早餐的地方了,就像从上一期《居家装潢杂志》上剪下来的完美场所。
厨房对面是餐厅或第二间卧室,加德尼亚太太以前显然用作书房兼花房。数百棵小型植物,或凋或毙地待在简陋的架子上、一圈圈未点亮的荧光灯管下。花房中央有张摆满书籍纸张的卷盖式书桌,桌子相当漂亮,宽大且泛着古雅的光泽。罗斯玛丽撇下站在门边谈话的凯和米克拉斯先生,径自跨过一排枯萎的棕色植物,走向书桌。这样的书桌通常会放在古董店的橱窗里;罗斯玛丽抚摸着桌子,心想,不知对方愿不愿意把这张桌子转让给自己。有张紫红色的纸上,用漂亮的蓝色字体写道:“我以为仅是单纯的休闲娱乐,却再也无心……”罗斯玛丽发现自己正在窥探别人的隐私,便抬眼望着从凯身边转过身的米克拉斯先生问:“这张桌子也是加德尼亚太太的儿子想卖的东西之一吗?”
“不知道。”米克拉斯表示,“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
“真漂亮。”凯说。
罗斯玛丽说:“是呀。”然后粲然一笑,看着四周的墙壁和窗户。这房间可以布置得跟想象中的婴儿房一样完美,房间虽然有点暗——因为窗口面向一片窄院——但黄白相间的壁纸能大幅提高房间的亮度。浴室虽小,却大大加分,而摆满一盆盆小苗的衣橱看起来也十分实用。
众人走到门边,凯问道:“这都是些什么?”
“大都是香草。”罗斯玛丽说,“有薄荷、罗勒……这些我就不知道了。”
走廊进去左手边有个客用衣橱,右边是通向客厅的大拱门,两侧各有一扇大凸窗,有菱形玻璃和三面包绕的窗座。右边墙上有座小壁炉,壁炉架是白色的卷纹大理石,左侧是高大的橡木书架。
“噢,凯。”罗斯玛丽拉起凯的手用力握着。凯心不在焉,仅应了声“嗯”,但也紧紧回握。米克拉斯先生就站在他身旁。
“壁炉当然是可以用的啦。”米克拉斯先生说。
他们身后的卧室十分宽敞,约十二乘十八英尺宽,窗户面向同样的窄院,跟客厅或第二间卧室或婴儿房的窗子一样。客厅后方的浴室非常大,并且四面都安装了白色的黄铜圆把手。
“这间公寓实在太棒了!”罗斯玛丽回到客厅,摊开手臂转着圈说,仿佛想将整间公寓抱入怀里。“我爱死了!”
凯表示:“她其实是想请你压低房租。”
米克拉斯先生笑道:“可以的话,我们还巴不得把房租提高百分之十五呢。像这种迷人又有个性的公寓,现在已经凤毛麟角了。新的……”他顿了一下,看着中央走廊入口的桃花心木写字台说,“奇怪,那张写字台后面本来是衣橱啊,我很确定,共有五个橱柜;两个在卧室,第二间卧室有一个,走廊上两个,那边还有那边。”他走向写字台。
凯踮起脚尖说:“你说得对,我可以看得到门角。”
“她搬动过了。”罗斯玛丽说,“老太太把写字台移走了,以前是摆在这儿的。”她指着卧室门口附近墙边,一处带尖角的模糊轮廓,以及四个深印在酒红色地毯上的桌脚圆痕,从四个印痕到写字台现在所立的窄墙边,有四条歪扭的淡淡的拖动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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