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白老板跟柳蝴蝶怎么不来了,要你买酒回去省菜钱吗?」
风临城里各家各户吓唬自家孩子都用一句话:再闹就把你送到锦棺坊当伙计去!
这锦棺坊卖的是棺材,本没什么稀奇,可是夜里开张,门前挂两个迎客的大红灯笼,像招魂的鬼火。况且那白老板也俊美得像那传说中的艳鬼,他冲你款款一笑,魂儿都能飞到九重天去。
“听说啊,连那百花丛中过的独孤家柳非银都被迷得神魂颠倒。”
“啊啊,断上了?”
“啧,谁知道断没断上,听说串街卖糖人的老刘头从那门口过,大白天关着门,里面传来柳公子的嬉笑声说,难道要本公子扒裤子给你看吗?”
这是城中文人雅客聚集的望乡楼,也是流言蜚语传播地。绿意刚进门就听见什么断不断的,也不理,买了酒就要走。二楼竹帘后的雅座摆了摆手,她便上去,隔着帘子隐约能看出望乡楼的秦老板今天穿的是石榴红的衫子,比姑娘们都花哨。
“秦公子,您叫我?”
“绿意,你家白老板跟柳蝴蝶怎么不来了,要你买酒回去省菜钱吗?”
不说也就算了,说起来绿意就头大如斗。半月前的花朝节,白清明从花市带回一株红莲,柳非银见了也喜欢,便缠着要讨了去。于是白清明摆下棋局,三局若他能赢一次,花就给了他。哪知道这种君子之争也有真放下脸皮推棋盘的,柳非银技不如人就耍赖。
白清明皱眉问:“你也能算个男人?”
那无赖眯了桃花眼说:“难道要本公子扒裤子给你看吗?”
秦老板觉得有趣,追着问:“清明也能认了?”
绿意翻了翻白眼:“还能怎样,柳蝴蝶想讨的东西还能讨不去?我家公子数落他几句,那柳蝴蝶就还闹上脾气,说是店里的伙计可都半个月没来上工了。”
说完又跟秦老板客套几句,这才拎着酒回了店里。
上个月都城的某位大人订了口紫檀棺,棺材身要求描着南山不老松。
画师有个怪癖,每画完一副棺材还要躺棺材里面睡一晚,这才算圆满。曾经被柳非银笑称,这死了还有给暖被的,多大的福分啊。那画师听了只是用眼角睨了他一眼,瞧得柳非银笑都挂不住了,全身发凉。
不过那画师瞧不上柳非银,却极爱独孤山庄的床。于是便在那里住下来,还当了柳非银双胞姐姐的先生。除了来店里画画,否则是半步也不肯离开他那个小院。
绿意在后堂清了下货,又气呼呼地跑到前厅:“公子,都城冯贪官的棺材做好啦,就差不死的老松树了,画师还在柳蝴蝶家里,咱们怎么办?”
白清明望了望外面的天气,说来也怪,今年开春后雨水比往年多,这个月竟然断断续续地下了半个月。
平常人每天都睡不醒似的,顶多没精神头。可绿意就惨了,本身就是离树化成的妖精,被水汽泡久了,竟然面色愈加的发绿,耳朵和足缝里还长出嫩芽,瞧着都滑稽。
半晌他有了主意放下茶盏,挑眉:“还能怎么办,走,去那小子家白吃白喝呗。”
说完主仆二人便高高兴兴地换了身衣裳探亲访友去了。
「原本还含苞待放的姿态,如今已经开到碗口大,每片花瓣都红得能滴下血来。」
独孤山庄的真金苑,香是苏合,雨是乐声,竟一路飘到柳非银的梦里。
画舫游走在烟波水雾里,他立在船头,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清。柳非银摸了摸自己的脸,梦里也是温热,月白长衫上熏着苏合香,翘起的檐遮了缠绵悱恻的细雨。
隐约听见有人在笑,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柳非银只觉得心上一窒,有什么记忆呼之欲出,却又陌生得很。
“……你是谁?”
周围骤然清晰起来,碧波上荡着接连的莲叶,碗口大的红莲沾着雨露,俏生生地绽放着。莲叶中央浮着一叶小舟,穿鹅黄色轻衫的女娃约八九岁,盘膝坐在小舟里,头顶着一片宽大的荷叶遮雨。
“阿阿阿阿……”
“说了多少次了,再口吃我就把蛤蟆塞你嘴巴里!”小舟里坐着个年约十一二岁的漂亮少年,月白的衫子,微微上扬的桃花眼,满脸都是别扭的怒气。
女娃马上缩下脖子,怯生生地抓着衣角。可那少年不依不饶地捏住小荻的鼻子,笑着半哄半骗:“乖,叫声哥哥来听听。”
“阿……阿银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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