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两边的人齐齐低下头,喊:大佬。
骆驼走在最前面,领着众人进殿。跨过燃烧着稻草的铜盆,只有在社团内有贡献有职位的人才进能了关帝庙,普通的数百会员依然待在庙外。
内殿门向两边大开,待众人看清关二爷案前放着的金盆时,内心都为之一震。骆驼仅年过半百,看着还十分健朗,竟然在春秋鼎盛时期就萌生了退隐之意,着实令人预料不到。
既然摆了金盆,那必然就备好了蒲团。有了要退位的老龙头,那必定已经有要即位的新龙头。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到跟在骆驼身后的这个年轻男人身上。他蹙眉沉默,站在那里,就像一头随着朝阳升起从背山头后缓步走出来的雄狮。
在骆驼手下,是门生又似亲子的人,不是乌鸦又是谁。
现场所有人的目光,有尊敬,有艳羡,有畏惧,更有妒忌。
进香结束,骆驼拄着拐杖走到关二爷面前站定,乌鸦自人群中走出,正当当跪在中间的蒲团上。
这一跪,铿锵有力,也已为他的今后,敲定了音。
殿厅里静的落针可闻。乌鸦这些年为东星带来的利益有目共睹,可依旧有那不服气的,毕竟后生年轻,而他们有老可依。但预备抗议的那几个长老,还没等发作便被身边的人拽了一把,一句威胁的话被递到耳朵里:“若仲想富贵地过平安的日子,就别多事。”
那几人皆惊恐地看向跪在正中央的那个男人,原来他早就把钩子埋进了人堆里,谁反谁不反,心知肚明。
骆驼将金盆放在乌鸦手里,擦过火点燃了金元宝。全场都有些屏息。烈酒倒下,火焰窜起,火光把他的脸照得通亮。于此同时,站在一边的道士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骆驼站在乌鸦跟前,用仅两个人听得到的音量说话,“你小子倒是说得出做得到。”
乌鸦笑笑,压着声音回应,“那不是仲要多谢大佬你成全。”
骆驼白了他一眼,颇有些无奈,“等你个扑街有命再来同我讲谢。”
道士的祝祷词快要念完了,就等“礼成”两个字说出口。
老爷子突然剧烈的咳了起来,咳嗽虽听着吓人,但他的面色却没什么变化。骆驼一边咳,一边向旁边挥手,示意来个人搀扶。然而就在这个瞬间,巨大的炸裂声在耳边响起——放置在殿中的一口大香炉爆炸,碎片四飞,火花四溅。变故陡然发生,所有人都没有回过神来,就只顾着抱头鼠窜。
现场白烟弥漫,人人都顾着逃命,哪管其他。混乱中突然冲出几个人来,将骆驼团团围在中心,保护着向殿后的出口撤退。
骆驼坐上车,急急忙忙离开了关帝庙附近,接过古惑伦递上的一块手帕,擦了擦脑门的黏着白灰的汗,没什么好气地道,“这个衰仔动作那么大,是想连我也炸死吗?”
古惑伦笑着帮自家大佬说话,“做得真,大佬也是为咗社团好啊。”
“放屁!”骆驼用力杵了几下拐杖,“你们几个真以为我耳聋眼花?孙庸开了咁好的条件食完就好啦,点解仲做这种局,骗他孙子上钩?还不是那衰仔,为着那个丫头,心里一口气咽不落,甚至不怕跪在金盆下面成为活靶子。咁多年,我竟也没睇出来啊,一脸衰样,竟然还会扮情圣。”
老龙头炮仗般的一连串骂了好多,才稍微小了一点火气,古惑伦不说话,就当是替乌鸦挨批。
骆驼意犹未尽,指着古惑伦道,“你小子我都觉得衰!你是我的人,才去那个衰仔那里几日?就咁帮咗?”
古惑伦被无辜波及,有些无奈,“骆爷,不是你说,让我过去,帮大佬做事,就是大佬的人吗?”
“你仲讲?”骆驼有些心虚,但反而拔高嗓门,“那你同我讲下,那个丫头长什么样子,能让衰仔鬼迷心窍成这样。”
古惑伦沉默了几秒还是选择了闭嘴,不要说他也就远远见过黎式几面,连话都没说上过,就算是认识,看乌鸦好似老母鸡护崽的样子,也知道不能背着大佬,在这里讲给骆驼听。他摇了摇头,道,“骆爷您要想知,还是问大佬吧,放过我啦。”
“金屋藏娇?藏个屁!讲咗咁多次都不听。”骆驼冷哼一声,“往后睇啦,我总有办法自己见到她。”
东星在清明开关帝庙祭关二爷,却被仇家袭击,被轰了庙堂。这事儿马上在江湖上炸开。传闻中,疑似是下一任东星龙头的接班人在爆炸袭击中受了重伤,正被绷带绑得像木乃伊般的躺在医院,是生是死也还是未知数。
这话传得不多一个字,也不少一件事,分寸正正好。
飘进花仔荣的耳朵里后,他兴奋地立刻派人去打听,得知果然是乌鸦重伤入院,就立刻擦亮家伙,要去为自己出一口恶气。知道孙庸拦着管着,就偷摸瞒着,趁着深夜,出了难民营。
爆炸是真,被抬进医院也是真。只是躺在病床上的,并不是乌鸦。在关帝庙的爆炸的混乱中,众目睽睽之下玩一手金蝉脱壳:让亚佐缠上纱布躺进医院,而他本人就此隐身。
目的其实很简单,请君入瓮,请的自然是花仔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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