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教授,成为皇帝的朋友并不一定要亲自与他见面或交谈的。跟皇帝陛下的首相大人埃托·德莫泽尔见面或交谈也就够了。德莫泽尔是你的保护者,而且既然他是,那么我们也许可以说皇帝也是。”
“那么你有没有在记录中找到德莫泽尔首相为我提供的你所说的保护?
或者任何足以推导出那种所谓保护的证据?”
“既然你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广为人知,又何必再去查什么记录呢?你知我知。我们就开诚布公地谈谈好了。请”——他举手示意——“不要再枉费心机试图否认了。那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事实上,”谢顿说道,“我想问的是为什么你会认为他想要保护我。
到底为了什么?”
“教授!你是不是真把我当三岁小孩了?我已经提到了你的心理历史学,德莫泽尔要的就是这个。”
“可我告诉过你那只是年轻时的异想天开,到头来一无所成。”
“随你怎么说都行,教授。可我没必要相信你说的话。得了,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吧。我拜读过你最初的论文,并在我手下那些数学家的帮助下试着理解它。可他们告诉我那是白日做梦,根本不可能——”
“我非常赞同他们的说法。”谢顿道。
“可我有种感觉,德莫泽尔正在等待心理历史学的发展完善,然后将其付诸实用。既然他能等,那么我也能等。而两者之中对你更有用的,谢顿教授,是我的等待。”
“为什么?”
“因为德莫泽尔在他的位子上已经坐不了多久了。民意已经逐渐转而反对他了。指不定哪天皇帝就会厌弃一个不得人心的首相,害怕他会拖累自己丢了宝座,那时他就会找个替任者。而届时区区在下或许会被皇帝陛下圣意相中。而到那时你仍会有个保护者,可以为你提供和平的工作环境,充裕的研究经费,以及研究所需的设备和人员。”
“而你会成为那个保护者?”
“当然——跟德莫泽尔出于同样的理由。我需要一个成功的心理历史学技术,可以让我更有效地统治帝国。”
谢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沉吟良久,复道:“如果当真如您所言,乔若南先生,那我又何必蹈这趟浑水呢?我不过是个穷学究,活得平静自在,只需埋首于冷僻的数学研究,以及从事些教育活动。你说德莫泽尔是我目前的保护者,而你将是我未来的保护者。那我只要太太平平地从事自己的工作就行了。你大可去跟首相拼个你死我活。不管谁胜出,反正我总有个保护者——或者,至少你口头上是这么说的。”
乔若南脸上固有的笑容似乎褪色少许。坐在他边上的纳马提把阴沉沉的脸转向乔若南,似乎想说些什么。乔若南微微摆手,纳马提干咳了几声终于没说话。
乔若南说道:“谢顿博士,你是不是个爱国者?”
“为什么这么问?我当然爱国。帝国使人类社会安享了数千年的太平盛世——至少大体来说是太平的——并使其稳步前进。”
“确实如此——但在近一两个世纪里前进的步调却慢了下来。”
谢顿耸耸肩:“我没研究过这个问题。”
“你不必研究。你知道,从政治上来说,近一两个世纪是混乱时期。君权渐衰,且时常被暗杀严重削弱——”
“这么说话,”谢顿插嘴道,“可有点形同叛乱了。我希望您不要——”
“好吧。”乔若南把身体往座位背后一靠。“现在你看到你的处境有多不安全了吧。帝国正在衰落。我敢公然这样说。我的追随者们也都直言不讳,因为他们很清楚事实如此。我们需要有人来辅佐皇帝,这个人要有能力控制帝国,征服各地蜂起的叛乱,统御起全国的武装力量,领导经济——”
谢顿不耐地摆摆手。“而你就是这个人,对吧?”
“我确实有意一尽绵薄。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我怀疑这世上没几个人愿意干这份工作的——当然是出于良好的动机。显然德莫泽尔就不胜任。在他的统治下,帝国的衰落呈加速之势,陷入全面崩溃。”
“而你能阻止崩溃?”
“是的,谢顿博士。在您的帮助之下,依靠心理历史学。”
“或许依靠心理历史学德莫泽尔也能阻止崩溃——如果心理历史学确实存在的话。”
乔若南沉声道:“心理历史学确实存在。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不要装得好象它不存在似的。但它的存在对德莫泽尔毫无帮助。心理历史学只是一件工具。需要有良好的头脑去理解它,需要有强劲的臂膀去挥动它。”
“而你具备那些条件,你能掌握它?”
“是的。我知道我自己的优点。我需要心理历史学。”
谢顿摇摇头。“您要的话只管请便。可惜我没有您要的东西。”
“你有。我不想跟你争这点。”乔若南身子向前倾去,近得象是要亲自把声音送进谢顿的耳朵里,而不是由声波去传递。“你说你是个爱国者。
那么我告诉你,我必须取代德莫泽尔以避免帝国的毁灭。然而,取代的方式可能会无可避免地削弱帝国。那就非我所愿了。望先生有以教我,如何能够波澜不惊、兵不血刃地达成我的目标,不致造成无谓的伤害或损失——这也是为了帝国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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