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御笔钦定修仪一职人选,早在昨日延熙宫宣旨后便以敕命的方式通告三省、六部、九司,如今朝中大员多数已知晓,饶是如此,当卿尘和孙仕安一左一右出现在太极殿金雕龙座两旁时,朝中阖然一静,接着掀起一股小小的骚动。
天帝对众臣私下言情视而不见,卿尘亦淡定沉静的站在天帝身后,一脸从容自如。
一切都在眨眼间恢复如常,就像小小的石子投入深水,很快又平静如初。
凤衍和卫宗平以百官之首的宰辅身份分立于丹陛旁,此时两人脸色一笑一阴,其下户部尚书殷监正眼中怨怼之情闪现,百官各具神情,卿尘在扫视之间尽收眼底,纤毫毕现,她知道天帝比她看的清楚百倍。
转眼间她和夜天凌交目相视,极短的瞬间,夜天凌平湖不波的神情却令人如此猝不及防,仿若一个浪头打来,使她不得不挺直了脊背去抵挡,将所有情绪掩盖在云鬓玉颜之下,才能了无痕迹。
各部依班奏事,卿尘立在龙阶玉璧之旁,目光投向殿外遥遥可见的一片晴冷天空,神思飞扬。
紫绶玉冠,华服金蟒,皆尽匍匐在下,金銮殿上,俯瞰众生,高绝而孤独。
人生在世,有几个人不是孤独的,身缠天下事,下有臣民千万而独处金顶,手握六合的九五至尊和自己这个阴错阳差的游魂相比,心中又能多几分不羁和快乐?
月眉淡扬,她露出一丝渺远的微笑,却听到众事议毕,天帝宣夜天凌和十一随驾致远殿额外问北都护府的事。
异姓藩王自开国分封以来便镇守边疆,已延续百年。天朝四境,北方幽蓟十六州尽数掌控在北晏侯手中,南部沿海一线由南靖侯统管,西蜀粮仓之地隶属西岷侯,东方胶东半岛则有东屏侯。
四藩虽受朝廷管制,但世袭罔替,俨然已在其辖地盘根错节,势力深植。尤其北晏侯屏据燕云天险,北接大漠各族,处于极其重要的军事地位,早是天帝一桩心事。
天帝垂询北疆诸事,夜天凌面色冷静立于皇舆江山图前,问答间精简利落,却将四藩的形势尽数收于言底,别有见地,透彻不凡。
卿尘暗自打量,自身侧看去,夜天凌和天帝倒颇为相似。她曾听太后闲聊说道,夜天凌和天帝年轻时生的一模一样,就连行事的性子也像,沉冷善谋风行果断,难怪天帝亦常言“凌儿深肖朕躬”,将军国大事放手与他,而夜天凌也从未让天帝失望过。
如果这一幅父慈子孝图改天换日,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卿尘没有再想下去。
事情方眉目渐清,天帝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孙仕安立刻奉上参茶。天帝接过饮了一口,道:“朕老了,最近总觉精力不济,以后这些事,你们兄弟要多商议着办。”
十一笑道:“父皇正当盛年,如何言老?”
夜天凌亦淡淡道:“儿臣尚有许多事情需听父皇教诲。”
天帝摆摆手:“老了就是老了,何需回避。你们去吧,卿尘,去看看卫宗平在不在,叫他来随朕用膳。”
卿尘欣然应命,方迈出致远殿,她便感到一道极其强烈的目光落在身上,抬头处与夜天凌四目相对,他似是有很多话想说,却只是沉默着看着她,倒是十一立刻问道:“这便是父皇昨日的旨意?”
卿尘点了点头道:“旨意里说是暂代修仪。”
十一道:“说是暂代,除非德行差池,便是铁板钉钉的事。”
“你可愿意?”夜天凌突然问了简短的四个字。
卿尘抬眸一笑:“愿意。”
“七年。”夜天凌说道。
面对夜天凌紧接着的问话,卿尘轻轻吐了口气:“愿意。”她语声笃定的回答。
到制定的二十五岁,这七年时间身处修仪之职,除非和鸾飞一样铤而走险,卿尘的一切都握入了天帝手中,尤其于终身大事,即便两情相悦也毫无自主的余地,同诸皇子间也必要划清界线。
这正是她心中极力回避去想的,也是夜天凌早朝上深掩在面色清冷下的烧灼,他昨日夜里在凌王府的书房接连走笔写下了十数个“志在必得”,这个决心在今天太极殿中见到卿尘的时候更加的坚定,眼前卿尘的两个“愿意”似乎将他心底深处翻涌的情绪淡下了几分,此时他听到卿尘轻声说道:“大家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开弓没有回头箭。”
十一叹气说道:“眼前的形势也没有别的法子了,七年虽是长了点儿,但也只能慢慢等。”
卿尘笑谑道:“我豆蔻年华大好青春,你在旁说的倒轻巧!”
十一敛声笑道:“快十八的人,离豆蔻已经远着了,再过七年,正好由不得你挑挑拣拣……”
话未说完,卿尘暗地里瞪他,因是在致远殿里不敢放肆,十一也忍着笑没再多和她玩笑。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