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伊宁,陆雨歇与唐烟烟相携南下,两人如迁徙的鸟儿般,往温暖的岭南逃去。
尽管途中多加小心,唐烟烟还是生了病。
从脉象来看,只是常见的气血双亏罢了。
可无论如何调养,病情总是反反复复,好得并不彻底。
唐烟烟病倒后,陆雨歇忙前忙后,十分娴熟。
短暂两年,他于医理方面已颇为精通,开方、熬药,全都信手拈来。
云深客栈,黄昏时分。
陆雨歇拎着刚在后院煮好的汤药罐子,拾阶而上,与几位住客擦身而过。
其中两位便是途经此处的商户朱纶,及其夫人林鹃儿。
目送那道儒雅隽秀的背影入屋,正下楼的林鹃儿眸露惊艳,她对这位年轻公子的容貌有多满意,就有多嫌弃身旁的丈夫。
越想越气,林鹃儿狠狠拧了把朱纶胳膊,酸道:“你瞧瞧人家,模样俊俏也就罢了,还对夫人如此上心,再瞧瞧你,昨晚半夜睡得跟死猪似的,叫你起来给我倒杯水都听不见。姓朱的你老实讲,你昨晚根本就是在装睡对不对?”
朱纶连声喊痛,直呼倒霉。
这几天,他和夫人上楼下楼,时常遇到这位芝兰玉树的小相公。女人嘛,总爱攀比,他家夫人恐怕又在嫌弃他丑陋的脸,这才找个由头生事出气。
“娘子,你看你说什么话呢!我昨天不是跟李家的谈皮子生意么,太累了,晚上就睡得沉了些。”朱纶嘿嘿傻笑,解释完倒水的事儿,朱纶乖觉地立马把奉城恭维安排上,“那位小相公确实生得一表人才,只可惜他家娘子定不如我家娘子美。”
对自己的相貌,林鹃儿虽然自信,但她不想给朱纶好脸色,冷哼道:“我们又没见过那位小娘子,你怎知她不如我美?”
朱纶亲昵地揽住林鹃儿的腰,甜蜜蜜道:“世上比夫人美的女人我还没见过,况且……”
朱纶压低嗓音,凑到林鹃儿耳边低语,“夫人你看那相公早晚都拎着药罐子,他家小娘子分明是个病秧子!不是我成心诅咒人家啊,而是生了病的人大多面色蜡黄身材枯瘦,哪有娘子你……”说着,眼神暧昧地扫向林鹃儿鼓囊囊的胸口。
林鹃儿没好气地啐了声,她拍开朱纶手,表面不以为意,心里却十分受用。
一桩危机安然渡过,朱纶顿觉神清气爽。
他回头瞥了眼二楼,心想,这客栈是不能再住下去了,等今夜生意谈妥,明早他就带着林鹃儿启程去下个城镇吧。
与此同时,二楼里侧雅间内,浑然不知这些非议的“病秧子”唐烟烟正睡得香甜。
许是棉被厚实,她小脸睡得红扑扑,本就昳丽的容颜,更添几分妩媚。
陆雨歇悄声进屋。
他把药罐放到桌面,随即又将滚烫的药汁倒入碗中。
空气顷刻填满中药苦涩味,熟睡中的唐烟烟眉头轻蹙,条件反射般睁开双眼。
实在不愿面对喝药的现实,唐烟烟连忙闭眼,假装熟睡。
这药若有效,她忍忍便也罢了。
只是唐烟烟心里清楚,她这病是治不好的。
但凡留在这个时空,她的身体状况就很难好转。
“烟烟,”温润嗓音回荡在耳畔,陆雨歇柔声道,“该喝药了。”
半晌过去,榻上女子无动于衷。
陆雨歇倒也不急,他坐在塌边,用汤匙轻微搅动黑乎乎的药汁,自言自语般道:“烟烟,都怪我今日送药比平日晚了半时辰。昨日客栈新住来一位客人,嫌弃熬药的味儿大,掌柜不许再在院里生火,我便拎着小火炉去附近湖边,来来回回,这才耽误了些许时间,希望烟烟莫要生气。”
唐烟烟:……
这是生气不生气的问题么?
这是问她到底有没有良心、心不心疼他的问题。
唐烟烟自然是心疼的。
这些日子,陆雨歇为她所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
揉了揉眼睛,唐烟烟佯装初醒。
陆雨歇看破不说破,他嘴角含笑,及时将吹凉的汤药送到她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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