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堂皇。
说得再怎么动听,仍是罪,仍是贪。嘲风忿忿地放开他,看他翘抬高了下颔,一脸的清高,可说到底,他不也只是贪个救人无数神医之名?
他这只兽,虽不懂人间的道德如何衡量,但他却懂贪婪和人性,以往在檐上,常听人们祈求,听多了,他多多少少也看得出人性深处的那面阴暗处,来到人间见过了胡思遥后,他更是觉得人类贪婪。
胡思遥想救千万世人的本心是没错,但他错在随便决定他人的命运,擅自为他人做主,他不该自以为是操纵命运之神,不该任尖一点,就随意决定他人性命的长短,而他最不该的是,以为用牺牲就可以换来他人的生命。就像神界的众神一样,也不该认为让这只嘲风兽失去了自由,就能够借此换来永远的太平,他不是工具,他有感情,他有生命,这世上没有人能够跨越界限来拨弄他的命运。
眼下为了喜乐,他并不打算揭发这些事,因他不想让喜乐因此伤心,或是让她为了爷爷自责,但,这不代表他允许这种以命换你的情事可以继续存在。
他加重了手劲,“是谁教你招来贪鬼的?”
胡思遥神色一凛,闭口不语。
“说!”锐利的指爪将他的颈间划出数道血痕。
他受疼地皱眉,“是国师……”
嘲风讶异地张大眼,“皇甫迟?”原来处在背后指点他做出这种事的,竟是高高在上的皇甫迟。
“他要我救世人。”提及坚信不已的恩人,胡思遥跟中的信念没有半分动摇。
十多年前,在他初掌家业时,对于铺里永远也治不完的病患再怎么努力也平息不了的病症,让他这名曾满怀救人济世的大夫失去了理想与动力,他曾想放弃满腔的热情,也想将病人脸上永远看不完的愁容抛诸脑后,但自身为国师的皇甫迟出巡那一日见着了他起,他感觉他今后的人生因此而变得不同了。
是皇甫迟告诉他,如何将他医人济世之心推广至更多百姓身上,是皇甫迟告诉他血药这门无病不克的良方,也是皇甫迟教他除去槽上的嘲风兽,利用贪鬼来为他炼药,透过皇甫迟,他看见了未来的另一片天空,也发现了朝理想迈进的一道捷径,只要他肯去做,只要他愿以少数的牺牲去换取,那么,他的理想将不会只是梦终有一日,这世上的病魇都将因血药的诞生而终结。
“救世人?”嘲风不屑地哼了哼,“别开玩笑了,他才是这人世的祸根。”
他随即改颜相向,“不许侮辱他。”
嘲风面带讶异地瞅着他,只见他浑身哆嗦,两目带愤,似乎是极力想捍卫心中神祗,不容得神祗遭到一丝辱诟。嘲风缓缓地笑了,慢条斯理地倾身向他,那笑意是那么有自信,与他四目交接较劲默抗,逼得他颤退了数步,抵至药柜上,再无去路,趁他一双不屈服的眼飘摇不定地凝视着自己时,嘲风一掌抵按在他身后的药上。
“或许人间我不懂,但非关人间之事你又识得多少?”自上而下睨视着他,嘲风嘲弄地问,“你才多大?见识过什么?我在皇城或他处的檐上看了他千年,看尽他的勾当,他心怀正轨或不轨,谁能比我明白?”
胡思遥忙为皇甫迟辩护,“无论他的作为如何,他是为了百姓着想——”
嘲风没理会他在说些什么,也受够了那些为一己之私而编派出的狗屁废言,因此丝毫没在听胡思遥义正辞严地在说些什么辩辞,默不作声地来到盛满血药的水缸前,朝它伸出一掌。
“你想做什么?”胡思遥蓦然中止口中的话,神魂晃荡地看着惜的举止,话音恐惧又颤颤。
嘲风微侧过脸,唇边勾起一抹笑,在下一刻掌心往前稍伸,将置于高处的水缸轻轻推落。
面无血色的胡思遥放声大叫:“住手!”
在空中倾倒了的水缸缓缓坠地,清脆刺响一声,缸破血溢,里头装盛着的血药似有生命般地汹涌流出,腥红溢染了一地,放眼望去,一片血色刺目。
“不——”心碎的恸音在铺里寂寂回荡。
胡思遥意夺神骇地往前想抢救,不顾砸了一地破瓦割伤了指,指伤虽痛,但更令他心疼如绞的是,耗尽了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那些救人无数、治遍天下之疾的幽梦,在这片沾了尘土砂粒的污血而远去了。
嘲风低首看着他,退开了两步任他徒劳地捞索着地上的残血。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他悲痛地抬起头来,双手沾满了以众人之命换来的暗血。
“不知道。”嘲风无辜地笑笑,“你能对只兽期待些什么呢?”
“把东西还给我!”他咬咬牙,一骨碌地冲上前想夺回被取走的最后一线希望,渴望利用它再次炼成血药。
嘲风扬起手,将驱鬼咒合握在掌心里一握,再张开五指,将粉碎的咒纸洒下,淡黄色的咒纸零零落落地飘落在他的面上,他瞠大眼睛,像是失去了力气般地怔望着嘲风。
“走吧。”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灶君,伸手拍拍嘲风的肩,“我将他拎到别处去的。”
“忘了告诉你。”走至门外的嘲风,脚下的步子顿了顿,懒懒地转过头,“我只喜欢吃我自个儿挣来的饭,你的这门饭,不对我的胃,吃不起。”
ZZ ZZ ZZ
实在是……吵得睡不着。
两眼无神的喜乐,起身坐在榻上漫无目的的看着四处,当门外一次传来阵阵抱怨似的低语时,她放弃了再多睡一会的念头,打算先去止住那阵不该出现在这的噪音再说。
已经有力气下榻的她拢了拢发,拉来一件外衣搭上后。无声无息地走向嗓音的来源,才走到门口,就见两张熟面孔正蹲坐在庙门门槛上,嘴里不知在喃喃叨念些什么,手里还拿着衣物忙碌地缝缝补补。
她一手抚着额,“怎么又是你们?”上回不是说只是路过的吗?怎么这回又路过这里不说,还坐在她家门口做起女红来?
被点名的两名老者一起回过头,双目带怨地看着害他们会落成绣娘的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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