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黛岚惨叫一声,只觉自己靠在姑娘胸脯上,鼻端细发扰扰,颈前香风阵阵,当即两眼翻白,险些昏过去,直到谢秋石慢条斯理离了他,回了座位,才徐徐回过神来。
“谢谢谢谢掌门……”
“我是谢掌门,勿是‘谢谢谢谢掌门’来塞的。”谢秋石仿着水娘的调调说了两句南调。
余黛岚咯嘣了两下牙,接过伏清丰递来的酒,猛喝几口,又拿过酒壶,兜头往嘴里洒了一壶,才道:“谢,谢掌门,恕我直言,我听闻,不,我看见话本里说,女,女子时常裹胸,对身子不太好……”
席间哄堂大笑,倒是谢掌门游刃有余的笑容僵在嘴角。
余黛岚闷头喝酒,喝完又忍不住去看谢秋石的胸部,这回轮到谢掌门哀叫一声,掉头就跑。
几人追追打打许久,吃喝几轮,地上东倒西歪醉了一片,只有几个峰主修为深厚,脸色仍然没有多少变化。
除了余黛岚。
余黛岚仍沉静在“掌门是女人做的”和“自己曾对掌门无礼”这两重噩耗之中,趴在桌上,半张着嘴咕哝个不停。
岑蹊河摸了摸下巴,朝伏清丰看了眼,师兄弟两人一道站起来,朝余黛岚走去。
只见岑峰主捉住余黛岚两边脸颊分别向外拉,伏清丰抄起长嘴酒壶,配合默契,一起一落,不过数息就又往他们共同的师弟腹中硬灌了烈酒数坛,直把半梦半醒的余峰主灌得人事不知。
谢秋石:“……”
谢秋石:“我明白你们是怎么化敌为友的了。”
夜风习习,朗月清辉,岑蹊河莞尔一笑,未做应答,只转头看了看满地宿醉的弟子,神色温和如水。
过了半晌,他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轻声道:“大家清修已久,许多年没有接触这些凡俗之物,想不到还是不能免俗,甘愿于耽乐其间。”
伏清丰摇了摇扇:“人活一世,说不准明日就死,今朝有酒今朝醉,接下来恐怕不会有这样的好日子。”
谢秋石“诶哟”一声,笑道:“你们这群克己守礼的仙人,怎么也说起这种话了。”
“许是因为,上梁不正下梁歪?”伏清丰转了转酒杯,“岑师兄。”
岑蹊河点了点头:“谢掌门,请随我来。”
说着,他率先走向金乌正殿,双手握着两边铜环,徐徐将两扇朱门推开。
“吱呀——”
隐隐的香火味从正殿中传出,谢秋石面色也微微端正了些,岑蹊河推开门便往一旁退了两步,伸手比了个“请”的动作。
谢掌门点了点头,举步跨入门中,霎时间,金乌殿中一百零八根白烛齐齐点燃,烛火熠熠,映亮了高台上供奉的百十来座牌位。
牌位均是千年灵松之木所制,漆为朱红,上镌武陵历代掌门姓名,字迹多样,写法各不相同。
高台最前面供着一块未及题字的灵牌,谢秋石却越过了它,拿起左后方另一块样式相类的牌位,只见上边用朱砂题了十数个大字:“武陵一百一十二任掌门归真子余素清之位”。
谢秋石盯着那清隽的字迹,安静地看了许久,道:“这是薛灵镜的字。”
“每位掌门的灵牌,都由继任之人题写。”岑蹊河沉声道,“这便是继任礼最后一礼所要做的事情。”
说着,他与伏清丰二人共同奉上一只长匣,揭开匣盖,里边搁着一支毛笔,一碟金漆,一碟朱砂。
伏清丰道:“这金漆朱砂……”
“我知道。”谢秋石扫了一眼眼前密布的牌位,淡淡道,“金的是成仙的,红的是身陨的。”
他没有犹豫,便用墨笔饱蘸了朱砂墨,龙飞凤舞,大开大合地在碑上落下“武陵薛灵镜之位”七个字眼,写罢轻飘飘丢了笔,拈一柱清香,不轻不重地插在牌前香炉之中。
岑伏二人对视一眼,又静立片刻,才将东西缓缓收起来,在蒲团上跪下身,郑重谦恭地行了大礼。
谢秋石没有下拜,只侧身看着他们,待二人站起身来才道:“两碟墨都端给我,是因为还在心怀侥幸么?”
二人没有说话。
谢掌门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是,也不是,你们灌醉了余黛岚,是不想让他看到吧——还瞒着他,是不是?”
岑蹊河这才点了点头:“黛岚是个直肠子,一心只知道练剑,脑子拐不过弯来,我怕他会做什么傻事。”
“是么?”谢秋石笑叹,“说不定倒是反过来,他心无旁骛,偏偏更能看得透生离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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