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欢贴在他身后,压低声音问。
他口里问着偶人,心思可连一分也懒得匀出去。他的胸膛若即若离地挨着刘扶光的后背,喉咙里又开始发出呼噜作响的声音。
他情不自禁地要去追逐那温暖的热量,柔软的颈窝,没有被衣料遮掩的裸露肌肤上,有股令他神魂颠倒的香气,爱侣的血肉之中散发着独特的灵炁。
他深深呼吸、深深呼吸,重复一千次、一万次也还不够,他饥饿的涎水在獠牙间流淌,永远不够。
晏欢难以自持地想象着他的味道,刘扶光使用花木的熏香,乳脂与松香的芬芳杂糅进每一丝肌理的线条,与他皮肤上的热气混合。爱侣的血管鼓动,血液冲刷过经脉,犹如澎湃温柔的潮水,对龙神发出无比深沉,无比使他迷恋的呼唤。
他无法控制地幻想着这一切的味道,幻想它在嘴唇与舌头上融化的方式……晏欢感到饥饿,他的眼睫颤颤发抖,瞳孔涣散了,漆黑的舌尖亦不由自主地探出嘴唇,想要舔舐在——
“它在找我们。”
刘扶光将警告融在回答里,犹如一口清醒的铜钟,在晏欢的心神上轰鸣,“集中注意力。”
晏欢遽然一惊,仿佛刚从一个美好的幻梦中醒来,他落寞地闭上嘴巴,眼神十分委屈。
“……哦,”他小声嘟哝,“好的。”
他们在这里毫不顾忌地交谈,那偶人却一点也没发现他们。它咿咿呀呀地来回转圈,始终找不到屋子里的活物在哪,墨画的眉毛便不由生气地立起,两点模糊的眼睛也闪烁不定,在黑暗无光的空间里,显得十足诡谲,更添几分阴气森森。
它一动不动地停在房子中央,口中忽然发出稚儿尖利的哭闹声:“姆妈!姆妈!我怕,你在哪里?”
“小畜生,”晏欢道,“还在这儿嚎上了,真不怕灰飞烟灭么?”
刘扶光道:“它想引我们出去。不过,总觉得这偶人在哪见过……”
心念一动,又懒得再看邪物演戏,他迈开步子,直接走到偶人面前,将其一把拎起。
偶人乍然触碰到至善清气,充满血腥的魂魄都快被震碎了。刘扶光翻过来,摸到其制作材质,一下顿悟过来:“樟柳神!樟木为灵哥,柳木为灵姐……这里怎么会有樟柳神?”
道法茫茫,樟柳神却是不折不扣的邪术。心怀不轨的卜者,为了利益而探求天机,便想出了如何依靠樟柳神的办法。活割童男童女的鼻、口唇、舌尖、耳朵、眼睛,咒取活气,再剖腹,割心肝成小块,晒干之后捣成粉末。男童便收裹在樟木人偶当中,女童便收裹在柳木人偶当中,以五色彩帛剪作衣裳,便炼成了一个樟柳神。既可派遣作怪,也可问卜未来。
被他叫出了来历,樟柳神也不能再做哑巴了,它大声惨叫起来:“六月蕴隆何虫虫,山石欲碎铜山融!几榻灼如坐深甑,枯禾叶卷鸣响风!旱民……”
吵得实在受不了,晏欢一下钳着偶人的头,至恶戾气自天灵灌入,痛得樟柳神狂哭不止,晏欢按捺着施虐欲,低声道:“闭嘴。”
刘扶光无奈道:“听它念的,似乎是一首描述大旱的诗,你何不让它说完?”
晏欢松开手,道:“故意像杀猪般嚎,我看它是真的想死了。”
刘扶光不理他,先对着樟柳神一通盘问,得到了一个令人不知说什么好的事实。
真叫晏欢说中了,在这个世界,旱魃不仅真实存在,并且是当世最大的祸患。为了预警旱魃,此地的村巫不知从哪学来了邪法,当真牺牲了一家人,用那户的孩童做出了一个樟柳神。
只是旱魃行踪不定,樟柳神倒是要时时供奉,然而连年收成微薄,村人渐渐已不愿向这诡异可怖的木偶,付出自己宝贵的食物。
现在,那里里外外的满地干尸,便是樟柳神饥饿过头的后果。
“他们叫你预警旱魃,”刘扶光道,“你是如何预警的?”
樟柳神沉默片刻,又嘶声尖叫起来:“六月蕴隆何虫虫,山石欲碎铜山融!几榻……!”
它叫的声音愈发高亢,愈发骇人,刘扶光拧眉不语,在噪声抵达最高顶点的那一刻,樟柳神的身体崩出“喀喇”脆响,一道裂纹,贯穿了它的头尾。
刘扶光后背的汗毛倏然竖起,他将樟柳神一扔,曜日明珠的光辉,已与突袭者交锋在一处!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没复制全!再加个小剧场】
晏欢:*蹭来蹭去,试图控制自己令人毛骨悚然的迷恋,但是失败*扶光的枕头,扶光的被子……
刘扶光:*隐忍,试图控制自己千年一见的怒火,但是失败*晏欢,你干什么?!
还是刘扶光:*将晏欢狠狠收拾,但是看着晏欢无论如何都很幸福的呻吟,又感到挫败、后悔*唉,我在干什么,我不该理会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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