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买回暖瓶,就开始在小煤炉上烧水,烧了半上午,把那些暖瓶全都装满了,一个一个拎到我的房间,把盆子拿进去,又拎了一桶冷水进去。
最后,母亲商量我,林雪,帮我个忙好吗?我说好,你是不是要洗澡?她说,是,你帮我倒脏水,倒完了,再把盆子送给我。
她又看了看门,指着门槛下面的门洞,说,就从这里。
我就搬了小凳子,坐在门槛旁边等着。我听到张惠在我的房间里哗啦哗啦地洗澡,洗了很长时间,然后,把盆子从门洞里塞了出来。我端起盆子,看到里面的水有些发暗,像血的暗色。我端着盆子走出屋子,把水泼到院子里。院子里的雪混着土硬邦邦地冻在一起,我把温水倒上去,院子立刻就有点像一幅地图了。几只鸟从树上落下来,打算拣点什么东西吃,结果,爪子给弄湿了,很失望,骨碌碌地看了我几眼,飞回树上去了。
后来,院子就越来越像地图了,我给张惠倒了好几次水,直到水清澈得可以看到盆底月季花茎上的小细刺,张惠才不再把盆子从门洞里塞出来了。鸟蹲在树枝上看热闹,已经看疲倦了,眼睛半睁半闭。
张惠说,林雪,你进来吧。
我推开门走进去,看到母亲已经缩到被子里了,她还把刚换下来的*洗了,这次似乎不打算晾到院子里去了,她把它晾在我房间里一把椅子背上。
我进去之后,张惠说,林雪,昨天晚上我们什么也没干。我说,哦。她又说,我们就是一起背数学公式了。我说,哦。她又说,那条*,我猜是林宝山从院子里那根铁丝上偷到的,你说呢?我说,不知道。
我很惭愧,我睡在小贾叔叔的床上,因此,不知道那条*是父亲从小贾叔叔屋子里拿的,还是从院子里那根铁丝上偷的。
母亲有些着急,她把脸转向我,向我求证,昨天晚上我们在院子里等小贾叔叔的时候,铁丝上挂着那条*是吧?
我想了想,不记得了。天很暗,月亮也不太亮,我只记得铁丝上挂着小贾叔叔的衣服,有没有*,我真不记得了。于是我摇了摇头,诚实地说,我不记得了。
母亲仰着她美丽的脸庞,热切而又纯真地看着我,满怀希望。我真想说,铁丝上挂着小贾叔叔的*。但是,我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来,从小张惠就教我诚实,光明磊落。她总是说,林雪,你要做个光明磊落的孩子,不要像某些人。
所以我就困难地摇了摇头说,我不记得了。
母亲的目光黯淡下来,像蒙了一层黑夜。她把头缩回去继续思考,过了一段时间后,重新把脸转向我,说,林雪,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可以信赖的人了,我们是朋友,你懂吗?
我说,那小贾叔叔不是可以信赖的人吗?
母亲说,那不一样,我们没有未来。
我激动起来,走到炕边,伸出手来摸了摸她光滑的头发,又摸了摸她的脸,算是表达对她的感动和安慰。母亲大约是洞悉到了我的想法,她用一种朋友的口气对我说,林雪,我不骗你,昨晚我跟小贾叔叔真的只是在背数学公式,没做别的。当然,你也不懂。
我说,我懂,你说的做别的,不就是像王小雅阿姨跟镇干部那样吗。
母亲看了看我,说,林雪,你是个聪明和敏感的孩子。男女之间的事情非常复杂,你只知道一些表面上的东西,其中的道理,你只有长大后才会慢慢懂得。你长大后会有很多爱情的。
母亲继续推断说,林宝山偷偷跟踪了我们,然后,趁我们不注意,从院子里的铁丝上拿走了小贾叔叔的*。其实他能拿它来证明什么呢?什么也证明不了,真是愚蠢。
我说,既然证明不了什么,你就不要生他的气了。
母亲说,一只青蛙跳到你的脚面上,它不咬你,就是呆在那里,你会有什么感觉?
我说,讨厌。
母亲说,有些事情的道理就是这样的。
我不太能听懂母亲的话。但有一点我是明白的,那条*放在父亲那里是极其讨厌的,母亲会总是不开心。于是我说,昨晚你为什么不从他那里要出来?或者偷偷地拿出来?
母亲说,林宝山一夜没睡,一直穿着那件破棉衣,紧紧地扎着那条破裤带。
母亲咬牙切齿地说,我倒要看看他能扎着那条破裤带到什么时候。
第五章 第二次失踪(1)
一
天气有些暖了,这年冬天的雪终于不再下了。白天,太阳把院子照得亮堂堂的,土很松软,散发出一种沉睡醒来后的清新气息。母亲把自己蜷在一把旧藤椅上,咬着自己的手指甲出神。
鸟在树上也出神。
我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她似乎什么都没看,只是让阳光照着她。
我搬了把小凳子,坐在她身边,也像她一样把手指甲放到嘴里,她马上就说,林雪,不许咬手指甲。我说,你不也在咬吗?她把自己的手伸开来看了看,说,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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