撄宁回府后便歇了办雅集的心思,很是萎靡了两日,所幸她是个记吃不记打的性子,今日小馄饨明日羊肉汤,没多久便把此事抛到了脑后。
贤王妃要去探望赵氏时,叫下人捎了口信来,撄宁用她那手狗爬字认真回了不去两个大字,便净等着六皇子府上的请帖。
难为六皇子妃按耐得住,拖了小半月,直到崇德帝派晋王南下泸州查私盐的旨意下来,她才派人送来拜帖。
皇帝的旨意是早朝定的。
撄宁听说之后,紧紧拽住前来报信的十一,压抑着翘到太阳穴的嘴角,颇为矜持的问:“何时出发?我现下收拾行李是否早了些?”
十一看着她放光的双眼,一副欲言又止的古怪神情,最后只沉痛的摇了摇头,转身逃命似的离开了。
撄宁如遭雷击,压根等不及晋王晚上归家,立时给他写了上千字的‘军令状’,从介绍自己熟悉泸州当地风情人脉对他有所助力,到表态自己一定任劳任怨鞠躬尽瘁唯晋王马首是瞻,还极正式的在落款处摁了个红指印。
这封军令状写的困难,她手头尽是些《错斩崔宁》、《碾玉观音》类的话本子,连个参考也没有,笔杆子快咬烂了,才满打满算凑足两张大纸,中间还落了几团大墨点,遮掩她改了好些遍的错字,最后已是令人不忍目睹。
撄宁还无知无觉,把信郑重的封了口,握紧明笙的手,千交代万交代,切记要和晋王表明自己的一片丹心。
送信的明笙纠结半晌,到底忍住了没打击自家主子,只怕这军令状送过去晋王殿下都懒得看一眼。
前脚明笙刚走,后脚六皇子府上便送了了请帖,赵氏亲手写的。
大致是说自己近日心情不佳食不下咽,她在京中交好的人不多,这种时候旁人嫌晦气不肯去探望,盼着撄宁去同她说两句话宽宽心。
撄宁觉得没意思透了,但又想争个明白,于是晌午用过膳便应邀去了六皇子府上。
六皇子当值违规,侍从领着她去了正堂。
走在庭院里,撄宁便瞧见了在正堂端坐着的赵氏。她穿着极厚的外衣,身条却更显消瘦,细眉杏眼,原本就不算丰盈的面颊凹陷下去,脸色苍白得令人心惊。
即便如此,她也极好体面的坚持在正堂迎客。
若非是在人前,撄宁简直要狠狠敲两下自己的豆子脑袋,她之前怎么没发现呢,赵氏如此在乎人前体面,只要她不想,谁能发觉她身上的伤痕?
赵氏自嘲的垂下头,美人苦笑,也自带两分动人的韵味。
“九弟妹见笑了,我现在不方便起身迎客,”她顿了顿,见撄宁冷着脸站在堂中没有应声,赵氏的脸色又白了两份:“弟妹可是嫌我晦气?”
撄宁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头,不合时宜的想起自己当日的自作聪明,想起赵氏为她亲手绣的衣裳,甚至想到了阿姊临别时那个强撑的笑颜,脑海中纷杂的碎片闪过。
她自认算不上什么大善人,只是不想见到阿姊身上的悲剧重演,才会将自己置于漩涡中。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听见自己略带沙哑的声音。
赵氏闻言默了一刻,示意堂中侍女退下,神色莫测道:“坐下说吧。”
撄宁也不扭捏,径直坐下了,她向来不会跟自己过不去。
屋里吊着一柄佛手柑,清淡的香味沁人心脾,像极了赵氏给人留下的印象。
“你都知道了。”赵氏率先打破了溺人的沉默,她抬手给撄宁倒了盏热茶,这一动便是止不住的咳嗽。
撄宁的指甲在手心抠出两朵小小的月牙,她觉得自己像个呆头鹅一样被人耍得团团转,又辨不清赵氏利用她的目的何在,脑海中有什么想法一闪而过,来不及抓住。
她憋了口气,直言道:“我原以为你将小产之事闹到宫宴上,是为了让皇帝看见六皇子待你的态度,知晓你的苦楚,再由我来作证,助你脱离苦海,如果这样,哪怕我心里会有点难受,也是认得。”
撄宁满肚子话憋了半个月,原本以为自己不再计较了,今日见到赵氏,却后知后觉的有点委屈。
阿耶常说她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犟种,看着软和好拿捏,但碰上真正在乎的事儿,就是个令人头疼的一根筋。
“可是你没有。”
不止没有,皇帝还因怜惜六皇子痛失嫡子,提拔他做了工部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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