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川一觉醒来时,太阳已经晒屁股了。谭启发早就出门上班,韩桂芳大清早便起床准备今天的食材,也打算出去摆摊。他还在考虑今天该如何打算时,竟然看见韩姝从卧室出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韩世川想不起来,还以为自己断片了。韩姝回复:“在你和姐夫送嫂子去车站时。哥,嫂子怎么突然回去了?是家里有什么事吗?”
韩世川没跟她说实话,只言儿子放假了没人照顾。韩姝叹道:“也真辛苦嫂子了,大晚上还得匆匆忙忙地赶回去,这得半夜才能到家吧?”
“可不是嘛。”韩世川帮大姐将食材摆放好,送她出门后,才跟韩姝说要回家一趟,打算针对母亲离家出走的事跟父亲好好聊一下。韩姝却说:“你自己回去吧,反正我以后再也不回那个家了。”
韩世川从她语气中听出了诸多的不对劲,问她是否还是因为在网上发帖的事而跟父亲较劲。韩姝无力地摇头:“是,也不完全是。”
“那到底是还是不是?”韩世川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昨晚没回家,也没住酒店,肯定是跟爸又闹了。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韩姝沉默了片刻,方才有气无力地说:“爸怪我啃老,才逼得妈离家出走。哥,你给评评理,他怎么不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话呀。这些年来,我大学毕业后为什么一直没工作,还不是因为他。”
韩世川倒是第一次听她讲自己跟父亲之间的种种。韩姝表情凝重地说:“其实我的事,那天晚上在酒店时已经跟嫂子聊起过了。”
紧接着,她又把韩勇如何给她安排的人生和未来缓缓道来,其中提到一件事,更是令她潸然泪下。
韩姝大学毕业后的第二年,已经参加过两次编制考试,有一次笔试没过,有两次面试没过。她精疲力尽,再也不想参加各种编制考试。再加上她的理想是去外面城市发展,所以面对父亲的步步紧逼,慢慢萌生出了想要逃离巴山镇的想法。
这个想法多年来一直在韩姝脑海里藏着,只不过从来没有付诸实际行动。在经历多次考试失败之后,她终于决定铤而走险。可是,父亲似乎早就猜到她的心思,那段日子也不再外出打牌,每天像看守犯人一样地守在家里,让她举步维艰,就连呼吸都感觉受阻了。
在那之前,韩姝对过分严厉的父亲有种天生的畏惧或者说是恐惧感,对父亲的各种要求也尽量顺从。可这一次,逃离的想法浮上心头之后,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那天吃过早饭,爸终于有事出了门。我也总算找到个机会,跟妈告别后,一个人去了车站。”韩姝知道母亲会支持她的各种想法,所以要逃离的事并未对其隐瞒。母亲也早就知道她想去城市实现自己的梦想,除了担心她会受苦,再就是父亲的阻拦。
韩勇外出没多久就回来了,一看韩姝不在家,立马觉察到情况不对劲,于是逼问崔洁,将她骂了个狗血淋头。无奈之下,崔洁只得说出实情。
韩勇多了个心眼,早就将韩姝的身份证藏了起来。韩姝没有身份证,只能去乘坐无需身份证购票的中巴车。此刻,她已经到了车站,按照此前规划好的路径,登上了前往宜江市的班车。
韩世川听到此处,不禁心头一颤,他从不知道韩姝早有投靠他的想法,只觉得自己这个哥哥当得太失败了。
韩姝苦笑道:“爸和二哥开车赶来时,班车正要出发……爸从车上把我拽下车,我哭着喊着哀求了他半天,他却丝毫不松口,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我……”
这是韩姝第一次想要逃离父亲,逃离那个家,逃离巴山镇。
“你如果想离开,应该有很多机会呀,为什么后来再也没走了?”韩世川很是不解,韩姝都那么大人了,真要离开巴山镇的话,至少有千百个机会和千百种办法。
韩姝听了这话,眼里渗出一丝惨笑:“我们那个爸,你还不了解吗?他对别的事可能没那么多点子,可要说对付我们几个,手段多得是……”
韩勇将韩姝追回去后,又当着她的面,将崔洁狠狠地骂了一顿,而且还威胁崔洁说,要是韩姝敢再离家出走,就把所有的责任算在崔洁身上。
“我妈并不是害怕爸,她也只是不想爸拿她来要挟我,让这个家闹得鸡飞狗跳,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韩姝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你知道他和二哥那次怎么会一下子就找到我坐的车了吗?”
韩世川哪会猜不到?轻声叹道:“那是因为他猜到你可能要去宜江市找我。”韩姝微微一笑:“你看嘛,我们几个在他面前,就像透明人一样,几乎没有任何隐私和秘密。”
从那以后,韩姝便将要离开巴山镇的想法深深地藏在了心里,但为了反抗父亲,她也再没有去找工作,就这样耗着,慢慢的,时间过去了,青春也流逝了。
崔洁看见一向有主见的女儿,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乖乖女,心里却越来越不好受,认为是自己连累了她。
“妈不止一次跟我说过这话,还说要不是因为我要顾虑她,应该早就出去了。”韩姝缓缓摇头,“三哥,其实妈这话说反了,应该是她有太多的顾虑,是我连累了她才对。”
韩世川看了一眼时间,又邀她跟自己一块儿回家,想要跟韩勇当面好好聊聊。韩姝原本还想坚持不去,可一想这是为了寻到母亲,只好勉为其难地应了下来。
途中,韩世川去路边摊上买了早餐,又叮嘱她待会儿少说话,只要听着就够了。韩姝沉默了片刻,又问他:“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给了我一些钱,让我给妈买些吃的和穿的?”
韩世川依稀记得,可印象并不那么深了。韩姝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洒落在出租车车窗外:“我拿着你给的钱,陪着妈逛街时,给她买了那件碎花衬衣,还骗她说是我自己赚的钱。可她除了那件衬衣,别的什么都不要了。后来,我还是没忍住跟她说了实话。她知道是你给她买的衣服后,就很少穿了……”
韩世川的内心,此刻突然像是被针刺了一般,很痛却又无力叫喊出来。
“这么多年,我就很少见她穿过。我也问过她是不是不喜欢,她说不舍得穿,担心穿坏了。”韩姝继续回忆起母亲当时说出那句话的情景,“妈将那件衬衣折得整整齐齐,就放在衣柜最上面一层。可我昨天去妈房间里看过,那件衣服不见了,应该是她离开时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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