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宁侯权衡,书房里一时静寂。
虽有心,但封卓瑧也存犹豫,他与悦尚韩私自往来…沉凝片刻,粲然笑之。终是殊途同归,都为了大雍江山和黎民百姓。日后父皇那若有必要,他亦或外祖定不会置身事外。
“里面牵扯颇多,且我们目前尚不能确定那方势力来自哪,还是暂不上告为好,免得皇上忧心。”为人臣子,不就是为君分忧吗?沐晨焕神色凝重道:“皇上国事繁重,现又盯着孟元山,怕也是不得分神。”
不等沐宁侯开口,封卓瑧便附和:“小舅说的是。”
三人商量好怎么试探,日头就已偏西。沐晨焕亲送外甥到宫门口才回,进了家门,直奔书房。这会他二哥也从北角山大营回来了。
“爹,咱们是不是该给崇青回封信?”
“信已经送出去了。”沐宁侯总觉南塑的事哪里不对:“自辅国公府降住南塑,南塑归顺朝廷后自治,都大几十年了,我还是头次听说谁去犯那块。”
“是啊,”沐晨彬两手叉腰:“寻常听说巫族,恨不能绕道走。南塑南向那片黑水林,草木一年一年往外延,都没人敢动丁点。”
沐晨焕也想不通:“辅国公府的肉傀儡是巫人炼制的,这个朝野皆知。当初先帝下罪辅国公府,这一点也成为了证据。因为南塑…是辅国公府平的。”
“呵…”沐晨彬冷嗤:“是先帝有心,这才成了证据。”照此,哪天悠然山若有变,那他们沐宁侯府还得跟着遭殃呢?
一样实实在在的证据都没,拿着韩氏一族的命,逼着辅国公父子六人自绝。大雍建国时,为护太·祖性命,韩家恰好也死了六个嫡脉。也不知先帝拿什么脸面去见太·祖?还给皇帝留下个这么大的烂摊子。
“别说气话。”沐晨焕想不通的是:“冠南侯府怎么敢去犯南塑的?他们应知道炼制肉傀儡的乌家被处决了。”
沐宁侯拳抵在书案上:“应该是悦离这个巫族族长,冠家不甚欢喜。”
悦离在争得族长之位后,定下新族规,十分缜密,几乎是绝了巫族与朝廷沾染。这一点上,皇上极满意,故当年在悦离上奏后,就痛快允了,还赐银二十万,千年人参三支,以及少见的一些药材无数。
这些年,巫族没声没息。大概冠家以为肉傀儡的事过去了,不想南境那突传来乌家被处决了。他们能不心虚吗?
这也正说明了,辅国公案背后那只手,就是冠家。
沐晨彬不屑:“巫族的族长,还能由个外人来定?简直痴心妄想。”现在挺好,既招惹上了,那就好好承受后果吧。巫族人记仇得很。
宋时,南疆一支苗人看上了南塑那块风水地,竟不问一声,就妄自放上百毒蛇入黑水林。不过三日,黑水林里生灵惨绝。当时的巫族还没现在强势,不惜以己身血肉侍毒蛊,与那支苗人大斗。
这一斗,就至凌末时。至今巫人还记着仇,每一位都能靠察颜观行止分辨出苗人。一碰上,必是你死我活。
“确实是痴心妄想。”沐宁侯以为:“妄想着掌控巫族。”但他还是隐隐觉,自己忽略了什么。这也是之前,瑧哥儿一走,他就写信予崇青的原因。
自打接触了小儿的这位小舅老爷,一些个观念、插·入视角,总是能让人耳目一新,或恍然大悟。他甚喜之。
那头已经离京大几十里的云崇青,也是没想到侯府回信竟如此快。子夜时分,他夫妻的客房在二楼,鸟叫贴着窗户,一声接着一声。
趴在夫君怀里的温愈舒,闭着眼睛在笑,翻了个身,屁股一撅:“去看看。”
云崇青手揉着脸,嘴角的笑多少透着点苦。拗坐起,掀被下床,拿了件长袍穿上。灯也不点,直接走向后窗。屈指在窗棂上轻轻敲了敲,提醒窗外人小心。
窗棂将将推开条缝,一封信就从缝隙投了进来。合上窗,捡起飘落在地的信回去里屋。里屋,温愈舒已经在点灯。
压了压灯芯,只放了豆粒大点的灯火。云崇青站在灯边,细细翻检信封,确定没被拆开过,才撕开条口,取出里面的信。
熟睡中被吵醒,温愈舒这会也没睡意了,凑头过去一道看。阅完,亦只觉冠家胆子是真不小。
云崇青看完,又重头再读一遍。提炼了要点,有人欲乱南塑,悦离囚禁族妹悦合衣,巫族长老携追踪蛊追击乱族贼子,贼子死十五,十五人气血相近,疑似死士,南境军没被渗入,悦尚韩去丰度杀贼四十一。
见夫君沉思,温愈舒没打搅,脚步轻轻地走至桌边,伸手去摸茶壶。茶壶早凉了,不过五月里喝两口凉的也没事。才要倒水,就闻问话,“你对南塑什么感想?”
“蛊。”
这个他清楚。云崇青放下书信,转首看向媳妇:“还有呢?”他知道巫族族长悦离,为翻辅国公案,耗费心血历尽千辛养成了一种新蛊虫,可辨血气。可没想到,那新蛊竟这般厉害。
温愈舒浓密的眼睫垂落:“危险非常,远远离之。”
对了,就是这个。云崇青将信团进掌里,运力揉捏:“现在他们更危险了。”
倒茶的手一顿,温愈舒不明:“我怎么听着…话里有话?”
云崇青端着灯到桌边,将团了一小团的信点着,丢进一只空瓷杯里,伸手拿走媳妇提着的茶壶:“字面的意思,就是危险了。”
危险了?温愈舒眉头凝起,细细揣摩。
云崇青由着她,倒了水自饮,眼看着一旁在杯中燃烧的纸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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