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
“京城温家。”云崇青见他爹惊愕,不由笑开:“花灯里写的,温朗氏韶音。”邵家想攀温家,绝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时机。而温朗氏既然放话出来给夫抬平妻,也肯定是做得了主。
至于她怎么从温氏族里拿到这个“主”,那就无从得知了。温家很久没出过帝师,八成内里自有一盘棋。而下棋,一子落错,很可能满盘皆输。所以这个“主”,定不好拿。
云禾敛目,心中浪翻水滚。温家三夫人出京了?
马车里沉默。云崇青不扰他爹思绪,垂目继续看地图。以圆润的指头做尺,丈量着邵关府和镐州之间的距离,将温朗氏病重考虑进去,估算日子。
往宽裕里算,返程到邵关,大概要三个月。六月六,仁哥娶亲。如此,待回去他就不再只静坐家中读书了,早间可以到白鸭河边朗诵。
云禾这一沉思就是两刻,车入槌礼县才回神,看向往窗边扒的儿子,一把将人掐过来,小声质问:“你昨晚为什么不说?”
“就是犹豫了一夜,还是觉得瞒着不行。是祸躲不过,咱们能做的只是尽人事。”云崇青又板正起小脸:“再者,儿子读圣贤书,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没什么经历,心智浅,比不得爹。五姐的事,终是要爹来操心。”
“算你小子过关。”云禾可稀罕他儿子的严肃样了,抱紧了,在他小脑袋瓜上好一顿揉。
逃脱老父亲的怀抱,云崇青顶着一头乱发,稍稍揭开窗帘,窥向外。他倒不想如此鬼祟,但又怕不端仪容吓到人。见槌礼县与三泉县没什么两样,便没了兴致。坐好取了梳子出来,理乱发。
云禾没孩子的好奇心,双手抱臂靠着马车。其实这段时日,他燥得很。在白鸭河边怼起爹,他是强有力。可真到点子上了,自己却又疲软不堪。有时还想,芊姐儿要是比青哥儿小,该有多好?
从娘那的态度可知,邵家在打芊姐儿主意,说不定连“买家”都寻摸好了。有这一层在,他想从三泉县乃至邵关府给芊姐儿寻婆家,很难。民不与官斗。平头百姓谁敢沾?
可若是将女远嫁,他又不放心。另,这次违了邵氏的意,邵氏为长久计,肯定要立威。一个不好,芊姐儿一辈子都不会有舒心日子过。
难呀!
在槌礼县修整了一个时辰,一家子继续赶路。翌日下晌天转阴,飘落绵绵细雨,不一会就淅淅沥沥。在林昌县外错过的土地庙,却在这里赶上了。
此方小庙有一小沙弥看护,并不破败。石砖铺地,打扫得很干净。土地公、土地婆像上也不落尘,案上香炉里还冒着香烟。摆放在地的两只蒲团虽旧,但不脏。
进庙拜神。王氏拿了瓜果供到案上,虽自家庄子不在这地,但一家仍求了风调雨顺。
“庙小地窄,几位将就一下。”小沙弥瞧着也就十岁左右,脸圆眼圆,长得敦敦实实,抱了草席到墙边铺好:“若是雨下大了,你们觉着不便,可以到后头石家屯借宿。”
云禾谢过,问:“小师傅,这里离孟籁镇还有多远?”
“快了,天好一个半时辰的脚程。”小沙弥目光扫过站在檐下观天的童子:“你们是要去汉东亭?”
“对。”王氏把昨晚青哥儿买的饴糖拿出一包,示意当家的塞给小师傅。小沙弥也不客气,双手接过:“能带我一道吗?”孟籁镇过去三十里才达士子山,离这可不近。“我不白坐马车,你们等着。”
云崇青不看天了,回身望着匆匆往后院去的小沙弥,他怎么记得土地信奉的是道教?正疑惑,急急的脚步声回来了。瞧清沙弥抱着的东西,他没疑惑了。
出家人不喝酒。
“这是我师父教我酿的红莺酒,甘醇不烈,女子也可饮。我就还剩三坛子,予你们一坛做车钱。”
云禾嘴角抽了抽:“你师父教你酿酒?”
“对,他已经圆寂了。”小沙弥也不见伤心:“士子山东凹沟里的莺桃差不多该挂果了,我得去看看,重新给绑两草人唬鸟。”
顺道的事,云禾没拒绝:“成,我们带上你。就是这酒不…”
“别啊,”云从芊拦住:“年前听祖母讲古的时候,她还回味着曾经在大宅里喝过的红颜酒。那红颜酒,据说是拿野莺桃酿的。”主家打赏下人罢了,竟也值得炫耀?
“我这红莺酒就是野莺桃酿制的,师父祖上传下来的老方子。”小沙弥极自信:“肯定不比你祖母喝过的红颜差。”
“行,我得空一定好好尝尝。”坛子也不大,云从芊笑着接过:“多谢小师傅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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