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姥姥像块泡在水里许久导致发皱的树皮,年轮在脸上压实了,一圈接着一圈的水波一样随着难以言喻的笑容荡开。
岁月是压得她不得不佝偻驼背的重担,枯槁的身子似乎不需风吹便会倒下。但面对突然出现在家里的六个年轻人的打量,她没有露出丝毫惧意,反倒是很有兴趣地观察她们。
挂在墙上的壁钟走动的声音犹为明显。好在她没看多久,比划了几个手势就转头出去了。
安鹏举松了口气,那老太婆看人的眼神跟看案板上的猪肉似的。她扯了扯余燕子的衣服,说:“你姥姥怎么打手势,她不会说话吗?”
“姥姥她不能说话。”余燕子将这个话题轻描淡写地带过去,笑道,“她刚才那个手势是煮好午饭了,让大家一起去把饭端过来的意思。”
散学典礼十一点才结束,现在正好是吃午饭的时候。一听有饭吃,安鹏举便也懒得追究刚才的怪姥姥,招呼众人跟余燕子去厨房拿饭。
余燕子提前说过有朋友要来,姥姥准备了八个人的饭食。周锦和渺渺存着警惕之心,周锦留心往壁橱里看了一眼,里面正好是八副碗筷。
大家把饭菜端到火塘边,围着在一起坐着,由姥姥分发筷子。炉火烧得通红,像是马上就要将周围烤熟的颜色,坐在旁边却觉得温度适宜。
姥姥每给出一双筷子,就慈爱地揉揉那人的脑袋。唐霖对这种亲昵显得十分不适应,待她蹒跚着上楼后,靠近余燕子问:“姥姥对谁都这样吗?”
余燕子仔细回忆一下姥姥以前的处事方式,说:“姥姥就是这样,很喜欢小孩子。可她年纪太大了,五十多岁的人在她眼里都是小孩。”
唐霖似懂非懂地哦一声。其实姥姥从来不会对初次见面的人这么亲昵,余燕子觉得是自己第一次带朋友回家,姥姥太高兴了。
总之,得益于暖融融的炉火和温馨的氛围,这顿饭大家都吃得很高兴。尤其是程玉,她非常喜欢菜里的腊肉,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份美味的礼物早就被余燕子暗中标好了价格。
余燕子提议大家去地里拔萝卜,当做饭后消食。她拿出四个桶,承诺萝卜装满四个桶就算结束。吃了她家的饭,不帮忙做点事是挺过意不去,于是大家就没多想,跟着她往田边走。
许双卿豪气万丈地先踩进田里,找准一簇萝卜叶,用手揪住用力一拔,萝卜就被她干脆利落地扯断了,半截连着叶子,半截留在土里。
余燕子没生气,上前把残留的土里的萝卜挖出来,拿出耐心教导道:“你不能直接扯,要先把旁边的土松一松,这样才不会断在下面。”
许双卿忙不迭点头,幸好她没骂自己。
“早就说我有前瞻性,带来了工具。只要把旁边的土弄开就行了吧?”程玉大笑一声,很没形象的跪在地上,用锄头在萝卜周边展开挖掘。
余燕子刚要阻止,被程玉选中的萝卜就被她一锄砸下砍得身首异处,余燕子愣是保持着好脾气没发火,只是夺过程玉手里的锄头,下令说:“直接戴上手套用手挖就得了,反正也就四桶,你们几个一起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去。”
“那你呢?”唐霖问。
“你们把挖出的萝卜放到路边,我负责把它们放进桶里去。”余燕子抬头看了看天,感叹道,“刚好今天有太阳,活动活动就不怕冷。”
说得一副很为别人着想的样子。还是那句话,吃人嘴短,众人暗自思索着四桶听起来不难,就任由她安排。程玉失去了锄头,却没失去对拔萝卜的好奇心,一句怨言没有。
许双卿和周锦总是任劳任怨,渺渺跟在周锦旁边围观,安鹏举和谢昭阳不出所料地开始比谁动作快,唯有一向懒散的唐霖叫苦连天。
余燕子悠闲地蹲在路边看她们劳作,背后藏着田里本来就有的铁桶。在采摘方面学业有成的周锦向她上供了第一根萝卜,余燕子并没有立刻收进桶里,而是放在一边晾着。
众人忙了半天,余燕子旁边几乎快要堆满。谢昭阳往那堆看了看,在上供的过程中多问了一句:“这都这么多了,应该够一桶了吧?”
“差远了。”余燕子知道她起了疑心,摆手道,“行行行,我现在就装,你待会儿来看是不是不够。”
谢昭阳看她一眼,心里觉得古怪又不好直说,余燕子像是不满她猜疑,丝毫不虚地在她面前把萝卜收进桶里,她才转身回田里去。
等她一走,余燕子立刻飞速将萝卜收满备用桶,拎着就往家里跑。那四个桶还留在原地,是不达收工标准的铁证明。就算忙得晕头转向的几人发觉不对,也拿不出她暗度陈仓的证据。
谢昭阳见余燕子不见了,四个桶还在那里,走过去一看,萝卜只装了半桶。她知道余燕子肯定在打算什么,拉过安鹏举商议道:“我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安鹏举沉迷埋头拔萝卜,抬手一抹脸,质疑道:“你是不是怕输给我所以找别的借口?”
“怎么会,你真不觉得奇怪吗?”谢昭阳示意她脸上脏了,又伸手把坐在旁边偷懒的唐霖抓过来,说,“你们数过自己摘了多少萝卜吗?”
唐霖知道自己不擅长,以为谢昭阳是来当监工的,唯唯诺诺地答道:“就……不到十个。”
安鹏举自满地嘲笑她:“哈,太垃圾了,我至少摘了二十多个,比你厉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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