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大叫一声,他们也都纷纷找地方隐蔽。
林府的护卫大都是从家生子中选拔,从小培养的高手。因担忧他的安危,三皇子更是从贴身护卫中挑选了高手保护他。都是跟随他上过战场见过血光的硬汉子,骤然遇敌,虽惊诧却不见慌乱,迎敌护卫自有分工,箭雨中银光闪动,大部分羽箭都被挡了出去,不知是他们刻意放水还是技术太差,来势汹汹的一轮箭雨过后,大多数护卫都还站着,但隔得太近离得太快,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大都中了箭,失去战斗力。
小五被护卫和亲随们牢牢护卫在中央,待箭雨一过,夏初拽着他狂奔。他于奔跑中勉强回首,只能看到受伤的护卫强撑着挥舞兵器阻挡从屋顶跳下的刺客。
对方算计的太精明!
苦娃街前后皆静少有住家,街道间隔狭窄躲藏不易,若是前后两头都被堵住,对方无异于瓮中捉鳖。而那只倒霉的鳖…自然就是他林小五!
汴梁城中,持械伤人,为杀一人连弓箭都动用了——京城之地戒备森严,强弓劲孥更是禁忌,能在城中持有弓箭的人屈指可数。皇上若要杀他不必采用这等下三滥的暗杀手段,剩下的几位……
答案呼之欲出。
既动用了弓箭,却又不真正杀人,意在恐吓阻挡,对方既然要暗杀,则必有后着。
眼见就要离开苦娃街,夏初绝望的看到街口有数人蒙面,手持兵刃,静静立等。率先的护卫站住,回首,犹豫。
前有狼后有虎,只等他们。
小五忽然想笑。
而他也真的笑出了声。夏初惊诧:“公子?”
他几乎笑的直不起腰,半扶着夏初一边大口喘息一边狂笑。夏初咬牙,声音中满是怨毒:“三殿下好狠的心……”
小五手指合拢,狠狠地掐在夏初手掌,同时身体往下坠,夏初不得不用尽全身力气去搀他。小五似乎跑的脱力靠在他身上,声如蚊讷:“不是他。”
夏初没听清:“什么?”
小五低低:“不是三皇子。是老二。”
夏初震惊。
小五却笑:“本以为老三定要找茬消气,没想到是二皇子先来收账了。”一面吩咐夏初:“等下你装死,趁机离开。”
“公子!”
小五轻轻摇头:“总要有人报知真相,你尚在新婚……”
深夜,夜宿客栈。出门在外没那么些讲究,多多和知书同住一间房,柳大娘和青云睡一间,坠儿自己住一间。他们一行原本不止这几人,林小五前前后后安排了七个人护从跟随,都被她悄悄甩掉了。
月光透过不曾关严的窗扉打在房内,清淡幽雅的一缕光。白日赶路虽累,她翻来覆去只是睡不好。憋在嗓子里一声幽叹,碍着身边有人只是不好叹出声气。深呼吸了两下,知书却醒了,她本就睡在床铺外头,翻身下床,问:
“姐儿要饮茶?”
自己睡不着反倒搅了别人好眠,多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索性也拥被而起:“我白天在车厢里睡了会儿,这会儿反倒不困。你先睡吧,我去外面坐一坐。”
知书了然,点点头,道:“外头露深,您好歹多穿件衣裳。”
夜深人静,客栈早关门闭灯,赶路的旅人叫来热水洗去尘埃也都沉沉睡去。钱多多披衣坐于院当中的石凳上,托腮望月,神思放空。
空着空着,忽然脑海中飘来林小五的笑容,握着她的手情意缠绵,嘴巴好似抹了蜜,好妹子好多多叫的人脸都红了。他还只顾着一味纠缠,硬要她回叫一声好哥哥——呸,没见过这等恬不知耻的人,叫了十几年小五哥难道还嫌不足,非要混的一声好哥哥才肯罢休?
然而终究缠不过他,旁人称作英俊神武的林家大公子在她面前如孩童般歪缠厮磨,既羞又恼,同时心底隐隐生出得意。勉强叫了声好哥哥,虽然要强想和他对视,不服气的瞪了两眼,却看他双瞳晶亮,眉目含情,脸红得扭过头去,却被他轻柔的扳着下巴面对面,人似痴了一般:
“好妹子,你真美…”
手指尖似无意在面颊划过,惹得她心头小兔怦怦跳。
她才不美哩!反倒是他,随着年纪渐大阅历增长,人物越发英俊,行动举止之间自有一番汴梁纨绔子弟没有的潇洒。她也曾听人闲话,聊到当今几个世家贵族,俱都叹息没落,要么是子弟不争气败落了家业,要么是在两派争斗中得罪了圣上遭到发落。唯独说起林家,人人皆叹他家出了个争气的子弟!
那位祖辈世居汴梁的老人是怎么说的来着…捻着胡须煞有介事评论了一番林家几个名声在外,又任官职的子弟后,忽然一叹:
“说起林家,倒也传奇。当年林老太爷何等的风采,偏生儿子不争气,前些年还闹出一桩公案,几乎没笑掉汴梁人的大牙。冷眼旁观,本以为林家在他们这辈手里也就没落了,谁知凭空又冒出来个孙辈!一人撑起林家,更把一盘散沙的家族聚拢在一处,可惜他身患残疾,否则将来入阁拜相岂不风光。”
有人嘲笑:“林家大公子的身份已然清贵,又何须巴巴的非要争官场是非。”
那老人却斥着:“你懂什么!林家固然清贵,却抵不上入阁拜相的滔天富贵——富贵与否暂且不说,林家未必史册留名,若是入阁,却可名留青史,惠及后代!”
他又神秘低声:“如今朝中两位皇子殿下争执不下,若将来他所支持的那位上台,一个拥戴之功,只要那位不计较,谁又敢提起他的隐疾?成为朝廷重臣,积攒两年官声,顺顺利利入主馆阁,可保子孙万世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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