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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第2页)

“这不是败园复壮,也不是废园复生,这可是竹林七贤回到人间的吉兆!”

“竹林七贤?”宗雪竹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就笑了起来,“竹林七贤死而复生可不是什么吉兆。”

阮无为吃惊地看着宗雪竹,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雪竹先生何以……”阮无为,“令尊大人一向尊崇竹林七贤,所以才从七贤村引种了这个竹园,可雪竹先生出言何以如此不恭?”

“此一时彼一时。况且,竹林七贤并不都是贤人。王戎王司徒贪吝成性,为富不仁,尚未得道升天,就被时人鄙夷唾骂。”

“雪竹先生高中二甲进士,诗文俱佳,尤喜咏竹明志、清谈喻世,所师从的难道不是竹林七贤的遗风吗?那王戎可是善于清谈的呀!”

“无为先生只管无为,可晚辈却不肯和光同尘,仅靠清谈喻世了。至于竹林七贤的遗风,晚辈一向师其风骨,并不言听计从;至于王戎,尽管他善清谈却不清白,那也不必因人废言。”

“刚才老朽从小学堂门外路过,听小学堂的学生高声颂读一首咏竹诗,文字尽管十分陌生,可听在耳里却仍然很像是雪竹先生的风骨雅韵,明白如话,通俗易懂,不知老朽是否年老失聪?”

“无为先生果然深藏不露。晚辈冬观竹园,有感而发,所赋之诗力求有变,却还是被无为先生听出了其中的陈词滥调。”

“雪竹先生冬天观竹,且面对一座荒园,实为目中无竹,如不承接竹林七贤之悠思,诗兴何来?莫不是无病呻吟吧?”

“居而无竹并不等于胸中无竹,胸中有竹并不等于胸有成竹,唯胸有成竹,才会目中有竹。”

宗雪竹一说完这话就感到后悔的是,面对一个长辈,自己应对了这么多,显然失之不敬,况且他们一经交谈便南辕北辙,所问所答不知从何说起,由头何在。他打算适可而止,阮无为恰巧也无言以对,于是他们都绝口不提竹林七贤。可是,阮无为却显然有点生气,向他传援了几句如何使败园再生复壮的口诀,拎起拐杖就拱手告辞。尽管他一再挽留阮无为吃午饭,而且说一吃过午饭就叫佣人把阮无为早早送回七贤村,阮无为却坚辞不从,坐了马车就离开了村子。

宗老夫人见阮无为离去的样子很不高兴,就问儿子是不是在阮无为面前说了竹林七贤的坏话。宗雪竹起初不肯承认,只轻描淡写地说他们话不投机。见母亲根本不信,他又说自己不过说其中的一个贤人有点贪财罢了。宗老夫人一听,果不其然,鼻孔里哼了一声,把跟在她身旁的宗怀玉往怀里拽了一把,转身便朝餐厅走去。宗怀玉正专心致志地用一只手往另一个手上练习写字,毫无防备,冷不丁被祖母拽了一个趔趄后,一双让父亲挨了祖母三天责骂才终于解除束缚的双脚踉踉跄跄,居然先于祖母进了餐厅。

“他就怕外人说竹林七贤的坏话。”走进餐厅前,宗老夫人回过头来说,“他起先只说那个阮什么是他家的先人,可另外那六个什么人,后来照他说,也都成了他家的先人。一个人家有六七个先人,普天之下恐怕就他一家!”

其实,即使没有阮无为传授的口诀,宗雪竹也能把一座死而复生的败园侍弄得茁壮繁茂,因为他年轻的时候十分喜欢出游,出游的时候从竹农那里熟记了许多关于竹林培育、管理和采伐的农谚,时至今日仍然记忆犹新。按照农谚,他先是清园除朽,把妨碍竹园来年发笋行鞭的枯竹挖掘一空,然后又起土垫埂,疏松土壤。直到把竹园整理得埂畦分明,面貌一新,他才拍掉手上的泥土,直起腰来欣赏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娇嫩和翠绿的竹子。 。 想看书来

第十九章(3)

这期间,从上海寄来了两封信,一封出自王月波,一封出自范嘉言。王月波的信中除了称赞上海滩畅所欲言的政治环境,还说了说他和于右任一起办报的情形。范嘉言的信却对此事只字不提,谈着一件自己感到迷惑不解的事情时,心无旁鹜,滔滔不绝。他说,活像遇上了天下大赦,上海的豪商巨富仿佛一夜之间就彻底摆脱了由来已久的束缚和恐惧心理,把原本秘不示人的巨额钱财争先恐后地抖落出来,纷纷涉足原本只有洋商洋行才敢于涉足的行业;而在他们涉足的行业中,纺织行业一枝独秀,不只上海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了一批纱厂,就连远离上海的江南水乡,也纷纷传来上海商人在那里创办纱厂的消息。尽管他在信中只谈了他对这一现象的迷惑,并没有明确的问题求教于宗雪竹,但宗雪竹仍读了出来,他正面临着一种选择。因为这正像宗雪竹当年对他的劝喻,与其把一部分钱财备作商业资本,不如把这部分钱财变成一家铁矿公司的工业资本,而他又一次面临这种选择时,心里已在懊悔自己当初没有听从这一劝喻,因而只肯把自己迷惑不解的事情悉数相告,却羞于把自己无所适从的尴尬直言不讳。

邮差把这封信送到宗家大院时,恰是宗雪竹把竹园整修一新的这天下午。晚上,他把这封信仔佃读了一遍。从没有什么事情能把他搅扰得夜不成寐,即使在营救吴浩宇和朱洛甫的日子里,面对难以预见的结果,他也能高卧安寝,酣然入睡。可这一夜,他虽未彻夜不眠,却似睡非睡,在脑海里忽隐忽现搅扰睡眠的东西,不是远在欧洲的战火,便是这封来自上海的信。

第二天早晨,一吃过早饭,他便来到了书房。他开始伏案写信时,宗怀玉走了进来。她见父亲落笔如飞,就一声不响地帮助父亲研墨。他看了女儿一眼,露出慈爱的微笑,然后埋下头来继续写信。他在信中告诉范嘉言,早在去年就在西夷燃起的战火,对我族而言是不是天下大赦姑且不论,但有一点却业已昭然:洋人自顾不暇之时,便是国人发愤图强之日;你范嘉言明明已经看到了机会,却还在犹豫观望,岂不坐失良机。他用冷峻的措辞写完这封具有世界眼光的信,并不急于把它装入信封,而是反复看了几遍。把信装入信封之前,他又在落款的后边添了一句话。

“嘉言弟,”他写道,“倘若没有成功行业可资借鉴,为一举成功计,不妨依照物以类聚之理,择定纱厂而一荣俱荣一枯俱枯。”

做完了这件事情,他叫女儿从村里的街道上找来宗怀孝,让他们兄妹俩一起把信送到镇上的邮局。他则从书房里走出来,去看已被他整修一新的竹园还有没有活干。

竹子长到一人高的时候,宗怀元从省城毕业回来了。他最先告诉父亲的不是他优异的学习成绩,而是父亲关于白朗匪患的预言,因为他回来之前,正在省城流传的一个消息已经得到证实,白朗果然身首异处,死在了窝里。

大孙子终于从省城毕业归来,宗老夫人高兴坏了,一连三天亲自入厨精炒细做,口口声声地说她至少要替大孙子作一个月的主,一直把大孙子养得像他离开家门时那样白白胖胖,她才会罢手。可是,三天后,当宗雪竹用不容商量的口气命令她的大孙子去镇上的华英学堂学习英语时,她却没敢反对,只能以含泪不语的态度默默服从这个书香世家根深蒂固的传统。

华英学堂是最早为路矿学堂输送生员的英语私塾,创始人严郁先生来自上海,是第一个在镇上教授英语的私塾先生。路矿学堂的教材都是舶来品,包括留学归来的中国教授在内,无一例外地使用英语授课。布朗教授规定,凡是报考雍阳路矿学堂预科班的学生都必须首先参加英语考试,先是笔试,然后是口试,优胜劣汰,绝不含糊。英语私塾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应运而生的。宗怀元来到华英学堂学习英语时,他的朋友朱光然却去了北京,去报考那里的国立大学堂。

与此同时,关于宗怀孝上学的事,宗雪竹也有了安排。一天上午,宗怀玉走进父亲的书房时,父亲正在专心致志地读书。她并不惊扰父亲,轻手轻脚地把书桌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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