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也已经有所耳闻。”
“也是近日才听说。听说那些拳民大都是目不识丁的粗笨之人,却个个都有刀枪不入的本领。”
“听说那叫金钟罩。据老朽所知,拳民和白莲教、八卦教颇有渊源,白莲教和八卦教原本巫步披发,行为诡秘,妖言惑众,危害乡里,实为妖民乱民。可现在有人说他们变成拳民后,就马上改邪归正了,都变成了替天行道的义民,还足以让朝廷另眼看待,可持可用。”
“不管他们是乱民还是义民,朝廷都不可持不可用。这不仅因为他们是乌合之众,确是因为他们仅有仇洋仇教的怨怒,却没有护国佑民的尖兵利器,更没有安国抚民的谋略,必为居心叵测的人所利用。”
“居心叵测?何人居心叵测?雪竹贤侄想说的是不是为小孩班所利用?”
“老母班。”
“老母班?”
“岂止老母班,局面一旦不可收拾,还会被洋人所利用。”
“假如他们真的仇洋仇教, 那也只可为老母班所利用,洋人避犹不及,何以利用?不过,照你这么说,他们果真改邪归正,打算保清灭洋了。若是这样,那他们不都成了义民了吗?若是义民,义民可持,义民可持啊!”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三章(2)
宗雪竹跟薛三孝话不投机,说着说着就沉默寡言了。送走薛三孝,他回到了书房。宗四告诉他,他和吴一弘那盘看上去没有下完的棋,事实上早在中盘就有了结果,不过始终没被他们察觉罢了。从小到大,宗四从没有老老实实地坐下来识文断字,只对围棋如醉如痴,通过耳濡目染,从宗雪竹和其父亲宗静涵的对弈中受益非浅,逐渐成为一个连宗雪竹都不敢小看的高手。刚才,出于根深蒂固的爱好,他把宗雪竹和吴一弘的对弈仔细看了一遍,结果吃惊地发现,执黑后行的宗雪竹对自己深入中腹的一条孤龙明明算路有误,却显然以为它已经安然无恙了;而实际上,吴一弘明明只需投入一枚棋子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破去这条孤龙赖以生存的眼位,却始终没有投子围剿。让宗四更为吃惊的是,哪怕宗雪竹治孤的手段出神入化,威震棋坛,吴一弘也绝对不该投鼠忌器,因为这是显而易见的疏漏,只需运用普通的手筋就可以一举获胜。听宗四指出自己的疏漏,宗雪竹忙把茶几上原封未动的对局看了一遍,看过之后也吃了一惊。
“看来他并非戏言,确是来讨要解药的。他用无欲之心行棋,我却用有欲之心对弈,莫非变有欲为无欲,就是他想要的解药?”
“解药?”宗四听不懂,就吃惊地问,“什么解药?”
“那可不是解药。那顶多是一副只救心不救命的迷幻药。”
宗四更听不懂了。恰在这时,王月波踩着雨水慌慌张张地跑进了书房。他带来了吴一弘被官兵逮捕的消息。宗四惊愕不已,连连说这根本不可能,吴先生刚才还在这里品茗弈棋,怎会转眼功夫就变成了钦犯。
王月波是在朱洛甫家里看到吴一弘突遭逮捕那一幕的。朱洛甫珍藏着一本名叫《策论汇要》的宋版古籍,从不示人。王月波从宗雪竹的嘴里得知这一秘密并依照宗雪竹的计谋前去索要时,果然叫朱洛甫半信半疑之际就那么老老实实地把这一本古籍拱手相送。他故作神秘地对朱洛甫说,他最近做了一个来路不明的怪梦,梦见洋人的书籍和古人的书籍水火不容,同处一室必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给主人和主人的眷属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这话把朱洛甫吓了一跳。因为除了《策论汇要》,他家里还有一部罗西尼神父特意允许他自行阅读和揣摩的《天主圣教十诫真诠》。他惴着《策论汇要》准备告辞时,一队官兵闯入了朱洛甫的深宅大院。于是他看见,朱洛甫立刻被吓得无影无踪,吴一弘则坦然自若地让官兵给自己戴上了枷锁。
“他对学生说了一句十分奇怪的话,然后才大笑而去。”他一边脱着蓑衣一边对宗雪竹说,“他让学生转告先生,别把他看作一个引狼入室的奸人,也别把他看作一个身先士卒的壮士,在通往天元的道路上,他不过是一枚勇于探路而行敢于披荆斩棘尔后就死无葬身之地的弃子。他说他是一枚弃子,这话从何说起,真是奇怪!”
“毫不奇怪。”
宗雪竹说完这话,王月波却又一次奇怪起来,因为他发现,挂在宗雪竹脸上的闪闪发亮的东西,并非他脱蓑衣时飞溅上去的雨水,居然是一串泪水。
“不过,他并非弃子,他是一枚孤军深入的孤子!”
“先生何以认为他是一枚孤子?他明明是钦犯呀!”
宗雪竹十分生气地看了王月波一眼。然而,当他继续说话的时候,就又像往常那样和蔼可亲,语重心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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