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书斋

第253章 皇家（第1页）

今天的夜晚没有月亮，不过，这天圆地方的半壁江山之上，星空浩繁仍旧谈不上，广袤的夜空中只寥寥的数十颗星光在那里眨着眼睛，好似在安静地守护着此时地面上的安详时刻。

不似后世的灯火通明，在黑夜来临的瞬间，几乎是天地间所有的亮光都完全消失，原本喧闹的大地，瞬间就是一片寂静。像是迎接上天的特使，地上的人们，在夜空降临之后，才逐渐地亮起来一盏盏灯火；当然，还有草地上的一堆堆篝火。魔术一般的一个个亮起来，仿佛是大地对于上天特使的响应。

这样的篝火，昨日的晚会于是又重复了一遍。自然，相比于第一次的微微放纵式的欢快，在今日这回，所有人都又收敛许多。不过，李承道亲手做出来的食物，还是先送两份到李恽那边——巴陵从李承道这里得知了些没头没脑的讯息，自然便是有些坐不住。

便如今夜，暮色降临，她又凑到李恽的帐篷里。所以，负责送饭的护卫们也乐得少跑些路。

“我说，小七啊，咱还要感谢你嘞。要不是这几天你一直都想不通，二兄怎么会每天晚上都变着模样给咱做好吃的呢”一面用筷子在那金黄色的铁板烤鱼上细细地翻去鱼刺，李家小八一面笑着说道“看着二兄这仗势，好像你要是一直想不通，他就每天晚上都不嫌烦呢！”

“二兄跟你说了？”神色复杂地笑了笑，李恽盯着自己面前的鱼，没有动静。

“没说清楚，二兄只说你的思想有些偏，对一些事比较敏感之类的”李家小七没有抬头。

“那小八觉着，我会对什么比较敏感？”李恽看着少女长微微遮住的侧脸，很平静的语气。

少女则是停下手中的动作，微微沉默一阵“怎么说也是你的姐姐，那咱们都明说吧。二兄说你容易想偏，稍有些风吹草动就有可能自行解脱，不给别人与自己机会。我的理解是”帐篷内，少女直勾勾地盯着少年的眼睛，一排贝齿狠狠地咬着自己的下嘴唇，这样望着李恽过得许久，方才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有人在父亲面前说你心怀不轨之类的坏话的话，那么你很有可能以死明志！”

都是皇家子女，所以虽然李承道并未明言，可只要稍稍多思考一些，少女多少还是可以猜出个七七八八来。

“有些出入”李恽顿了顿，眉头微微皱起“我与二兄默认的是，如若是将来大兄身边有人谗言进谏，那我差不多会自行寻求解脱，不用大兄的使臣来耽误功夫！”

“大兄？！”少女则是低呼一声，随后却是垂着脑袋，一时间无话可说。

同为庶出，少女自然可以体会到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心中感想——自己那名义上的大兄，大唐帝国的太子殿下，未来的皇位继承者，虽说平日里对于自己这些庶出弟妹们都是和和气气的，不摆兄长尊卑的架子，然而也正是如此，才让人看不透他心中的真正思想。不像那位对于所有人都不屑一顾的李泰，那样高傲的性子，至少让所有人都知道，要离他远些。

也正是如此，未来的这种事，谁也说不清。

因为，前朝的隋炀帝杨广，在未继位之前，也不是表现得作风简朴、不好声色、礼贤下士、谦恭谨慎，从而赢得了朝野赞颂、与隋文帝的欢心吗。谁能知道，最后他登基之后，竟是大肆屠杀自己的兄弟与侄子们呢？甚至于今朝，今日自己父亲的地位，不也是来得不明不白吗？如此前日昨夜之事历历在目，要自己这些出身在皇室的直系，怎么不提心吊胆？更何况，自己这位弟弟是身为皇子，而不是如同自己一般的公主？

明了这样的层层干系，那这位弟弟的敏感想法，少女仍不知道究竟要如何做，才能帮他转变过来。或者说，令他对那位平和的大兄放心下来。

顺着这条线一直梳理下来，少女又突然明白过来，自己的这位二兄，从昨日起便是变着花样给予这位弟弟简直算得上是受宠若惊的待遇，究竟是为何——与其说这是一种恩惠，倒不如说是一种人情——凭心而论，自己对你也不错了，所以有“需要你”的时候，可别缩着躲着。而这个所谓的“需要你”的人情债的偿还，差不多就是好好活着。为了弥补自己父辈的遗憾之类，隐隐约约还有这样的意思在里面。

让自己多找找李恽大概也是这个意思。与某些人的羁绊加深，那么在将来的某些场合、遇见某些坎儿，就不得不为那些人多考虑些。这未来也许是妻子儿女的责任，现在则是自己这位姐姐。

虽然有功利性在里面，却胜得有大用处。至少，少女在方才之前，都没有思索出来这种方法来。

“如果你不喜欢，二兄这小恩小惠，咱也可以不要！”想到这，少女皱起了眉头，将手边的烤鱼推开“二兄吩咐我多于你聊聊，培养着感情。如果你嫌着会是个麻烦，我也可以离你远些！大兄他……我不了解他，不敢为你保证将来！”

不得不承认，这是个不错的主意，然而即便如此，少女也不愿接受着李承道的这个好意。换位思考，如若将来的命运已然定下来，那么自己大概应该也会与李恽一般的选择。毕竟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们的这可能的未来，在他们被打上皇帝直系血亲的烙印之时，便伴随着注定下来。有得有失，她觉着，自己这一群人，无从选择。那么，与其狼狈不堪的阶下囚般求生，不如干干净净地带着尊严死去！

“小八觉得，二兄会给我选择的机会？”将那被扒拉了一半的烤鱼推回去，李恽笑了笑“如果二兄是认真的话，那这也算是他的执念了。为了父辈之事不再重演，小八觉得，他会容忍我有自行了断的机会？而且，凭着二兄无所顾忌的霸道性格与益于言表的强烈报复心，小八什么时候见过，二兄允许他人脱离自己的安排了？一切都是在他的掌控中，一切都按照他写下的剧本走，这才是重新复活的他与孙道的生存方式。为此，二兄他才不会管，台上演戏的人什么心态”

而少女点点头又想了想，指着他面前那一动未动烤鱼，神色变得郁闷“那你怎么办？目的性很明确，可怎么说都是二兄的人情。所以无论你吃不吃，他都会默认你欠他的！”

“这也算一个问题……”少年收敛起笑容，暗暗一叹，沉默一阵，方才又意义不明地笑出来“心里面勉强的理由，是不去管他。如同小七你常跑到我这里一样，严格意义上来讲，二兄是我的堂兄，你是我的七姐。所以按照礼法，你们照顾我、关心我是理所应当，我自然也可以心安理得。即使你们是心怀鬼胎、有所要求，我也完全可以无视，将自己当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天真弟弟，单纯地享受就好；到时候，该怎么做还是依着自己的想法来。不是有一种说法吗，长兄如父，长姐如母，兄长姐姐们之所以早些出生，其中之一的职责就是要为弟弟妹妹们撑起一片天”

“小七姐，觉得小八说的对不对？”待到废言废语令少女不再为自己担心之后，少年才是笑着伸出手，对着面前的烤鱼下手。

“小八你这样一说，听起来也有几分道理哦……”少女洁净的下巴微微扬起，笑得灿烂“你是我弟弟嘛，没事儿就来欺负你一下也是应该的；有好事儿的时候，跑过来占点便宜，也是应该的！再说啦，我也是二兄的妹妹，他为我多做一份，也是应该的！”

少女很赞同少年的思维与想法。抛开外界的物质、权利之类的因素不谈，正常的亲情，根本不可能单纯地用你欠我的我欠你的类似之类来形容。又不是可以用来交易的具体物件儿，一切试图将它实体化具体化计算化的手段，都是一种曲解与变质。

这种亲情，才是少女所喜欢并向往的。所谓的有失必有得之类的自我安慰，根本无法弥补掉心头那块空塌下去的地方。

“不对啊，小七，那其他问题呢？例如你将来的婚事之类的，难道你一辈子也不成亲啦？这样父亲也不会同意的吧？”突然间反应过来，少女垂头将鱼刺吐到盘子的一边，就又是替少年郁闷起来，恍若她才是那个担心未来的人。

所以，几乎是同时记起来那个“静静”的冷笑话，少女却还是笑不起来。

“这才算最大的问题……”挑拣着鱼肉的少年，手中的动作不停“二兄前日便与我指出来，只是直到现在，我还是没能思考出来解决的办法。不管怎么说，身为父亲的儿子，无论受宠与否，无论我是多么的不成大器，不成才甚至不成人，皇家的颜面下母后都会请求父亲给我安排婚事的。父亲身为帝皇，如若要为我找王妃，那无论是我这边，还是女方那边，都没有拒绝的资格的。那即便是有名无实，所有人都也知道，她是我的妻子。万一将来的确是悲剧的命运无法避免，她与她的家族多多少少也会受到牵连的。这样令无辜的人受到牵连，怎么说这都是我的过错了！”

“就是啊，就如我未来的夫家一般，无论自身的愿意与否，一旦与皇家扯上关系，那即使是将来城门失火祸及殃鱼，也无可奈何”细长的眸子里放射出苦涩无奈的光芒，少女手中的竹筷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盘子里的鱼，与少年一起苦恼着。

名义上的荣耀与暗地里的危机共存，这就是那些与皇家联姻的家族的真实写照。对此，所有相关的人都无可奈何，除却那个站在定断的人。这方面的考虑，一些人不甘心现状试图去争一争，理性上讲，倒是可以理解，虽然是无法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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