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地并仿佛露出嘲笑,然后一转身跑得不见影了。这时大家恐怖的心才松了一口气。
苹儿拥着月儿说:“姐,吓死我了。”
月儿也友好地说:“我吓得腿肚子都转筋了。”
第二章 男人和男人之间(5)
一辆拉脚的大马车停在他们面前。他们坐上大马车一会就到了石头山。这哪里是城市呵!连故乡的镇子都不如。一条土中加石子铺成的路横在市中心。路东是黄河,路西是贺兰山。站在路中央既能看见路东黄河岸大片的滩地,也能看见路西贺兰山前开阔的未开垦的绵延数十公里的荒地。惟一做为城市像征的就是路西边有一些星星点点的土坯房,青砖、红砖房。屋门上挂着各种政府机构的牌子,王天发分外活跃起来。看着王天发兴奋的脸,李青云不知为什么心头有些不快。他开始注意地看着王天发的脸上。他两条细小的眼睛里透着光,厚厚的嘴唇包着不甚整齐的大黄牙。白而微胖有几分女人气的脸,矮而粗的身材向人们证明,在过去的许多日子里他曾享受过荣华富贵。他貌似良善却又让人心里有几分不安。他的眼睛有意无意地在粉莲、月儿、苹儿身体的各个部位溜一圈。李青云的心里极不舒服。他想:交这样的朋友不知道是福是祸。他想到这里又责备自己:出门在外要忍字为先,不然这一家人就活不下去了。他问王天发:“你外甥在哪里呀?”
王天发说:“我外甥在建筑公司当会计,咱们这就去找他。”
李青云点点头。他们没怎么费劲就在路东马路边上的红砖房里找到了王志。王志正在桌上写着什么,见舅舅找来,兴奋得脸都红了。难以相信这是王天发的外甥。他一米七五的身材透着小知识分子的清秀。一副宽边眼镜架在方正白晰的脸上。他小巧的鼻子似乎架不住这副宽大的眼镜而使眼镜显得有些低垂。他穿着一身纯蓝的学生装,并被洗得显出丝丝白色的布丝儿,显得干净整洁朴素。只不过衣服的肘上膝上补着四个针脚细密的补丁。苹儿和月儿都没见过这般装束的青年,她们的眼前不由一亮,青春的梦想使她们捕捉了许多蝴蝶。眼前的青春不是梦想,而是一个美好的存在。苹儿不由地心想:我要嫁人就嫁这样的人。月儿却想得不敢这么大胆,她只是在看过王志之后想:他长得真好,说话也好,真和气。
王志微红着脸说:“舅舅,你怎么来了?”
王天发苦涩地笑着说:“志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外公外婆全死了,你舅妈也跟上人跑了,剩下我一个人活不下去了。怎么,你不高兴舅舅来找你吗?”
王志的脸更红了。他说:“不是,我怎么会不高兴舅舅来呢?——这几位是……”
王天发连忙说:“他们是我在北京火车站碰上的,如果不是碰上他们,我就见不着你了,是他们救了我,给了我一个饼子吃。”
李青云听了连连摆手说:“算了别说了,出门在外谁还不帮谁呀!你看这不是我们一家人要靠你的外甥帮忙了。”
王志十分不好意思。李青云一家八口站在办公室的门口。来往的人都在往里看。王志沉思了一下说:“这位伯父,你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寻一个住处。如果你们是一个人的话可以在我的宿舍里挤一挤,可现在只能另找住处了。真是不好意思。”
李青云说:“你别不好意思,难为情应该是我们给你添了麻烦。”
王志说:“这样吧,前几天,我刚有个同事因为受不了这里的生活回老家了,他的住处还闲着,你们先过去住着,然后再慢慢想办法。——现在是苦一点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也许由于王志过于优秀了,李福投向王志的目光中显出不咸不淡的妒嫉。他说:“谢谢小兄弟了。” 王志腼腆地笑着说:“咱们走吧!”
第二章 新的家(6)
锁了办公室的门,王志领他们一家来到路西的一片空地上。并走进一条挖出的坡道,站在挂草帘的地穴前。李青云一家都发出一个疑问:这是人住的地方吗?毫无疑问,这是人住的地方。因为,在坡道的边上还盘着一个炉子。李福的手被竹儿使劲地摇着,她大叫着说:“大哥,咱不住这里,咱不住这里,这里是猪和羊住的地方。大哥,咱不住这里。”
李青云冲竹儿喝了一声:“你给我闭嘴。”
李福用粗大的手给竹儿抹去泪水说:“别哭,以后大哥一定让你住上好房子。”
王志红着脸着说:“真抱歉,我们这里就这个条件。我们刚来的时候,也是住地窝子,还在里面办公。你们千万别难过,以后会好起来的,你们看,我现在不是住进砖房子了吗?我们的未来非常美好,党中央准备把这里建成东方莫斯科,到那时候,这里就要什么有什么了。”
苹儿大着胆子问:“东方莫斯科是干啥的?”
王志这才注意地看了一眼苹儿心想:这么美的姑娘竟然什么都不懂。他略感遗憾却又很真诚地解释说:“东方莫斯科就是一所像莫斯科一样美丽的城市。”
苹儿又问:“比济南还漂亮吗?”
王志的额角浸出汗来。他说:“当然,不过它们将各具风采。”
李青云不满地看着苹儿,苹儿不再说话。王志对李青云说:“李伯伯,先委屈你们一家了,我先去上班,等下了班,我来教你们烧水做饭。”
李青云说:“那就麻烦你了。”
王志连说:“不麻烦,不麻烦。”
王志走了。粉莲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只是难过地看着这个地穴。李青云看着粉莲的脸色不无难过地说:“咱不住这儿又住哪儿呢?”
李青云掀起草帘钻进去。地穴里十分昏暗,只有帘子边透进来的地方有一个黑瓷盆,不知是用来洗脸的,还是用来尿尿的。地穴里还算宽绰,穴的两边还有两间耳房,李青云走进去看看,地上也是厚厚的麦草。还算好,那麦草像是今年刚铺上去的。还算干爽,并洋溢着麦草的清香味。看起来,人家的确是刚刚离开这里。他走出地穴对等在外面的一家人说:“就住在这里吧!咱刚来,有这样的住处就不错了。”
他的话音没落,一家人便拥进去。苹儿随即又跑出来,嘴里刚要喊什么,看见李青云威严的目光就不再说话了。李福站在李青云的身后眼睛里是一片迷惘。李青云转过身子看着李福心中也有些酸楚。他说:“福,你都二十八岁了,爹还没有给你娶上媳妇,现在,这一大家子又要靠你养活,——你是不是恨爹?”
李福的眼睛并没有看李青云,但他明白爹的心思,他说:“爹,你还说这干什么,都到什么时候了,能活着就不错。”
李青云的眼睛潮红,但地穴里昏暗谁也看不见,可李福能感受爹的心。只听李青云又说道:“爹都四十七八,老了。福,爹对不住你。”
李福蹲下去,双臂抱住了头。
夕阳西下,惨红惨红的,大地在这红晕里也显得惨红惨红的。李青云向着远处走去,他的心也像这惨红的夕阳一般一片凄然地悲怆。他难以置信,新的生活是这样开始的。他想起往昔辉煌的李家大院。青砖绿瓦,前院套着后院,南院连着北院,而且雕梁画栋,九曲回廊,吃玉食,穿锦衣,可现在却睡在地穴里。他感觉自己仿佛生活在梦中,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如同幻景转瞬即逝。逝去得无影无踪,他似从来就没有存在过。难道真的人生如梦?可杏红呢?大太太呢?你们都在哪里?还有被*的大哥,呵!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本来就不容易,你为什么不利用手中的权利做点好事而偏去害人生命。害得我给你烧一张纸都不能。听人说,你留下的俩孩子甚为可怜,可我也不敢去找。还有二哥,他现在在台湾干什么呢?呵!我李青云必须活下去,不然我李家可真完了。我李家本是书香门弟,善良之家,命不该绝。我除了强娶了粉莲对不起她之外,没有对不起过谁。苍天会保佑我的,保佑我的儿女,我的一家。想到这里,他滴下了热泪,他的泪跌落在风里。
李福慢慢向父亲走去。抬眼看着爹,他有一个惊奇而又无奈地发现:“爹确实老了。那老态已十分明显,他满头的黑发已隐隐发白,挺拔的身子已佝偻了许多,那肥大的棉裤裹着的两条腿也已蹒跚。李福伤感地想:爹老了,这个家也的确是该靠我了。
夕阳红惨惨地消逝了,昏白的大地上站着李青云和李福。风吹起他们破烂的衫子,他们成了大地上不能分割的风景。半晌,李青云对着走来的李福说:“人在不能活下去的时候活下去,这就是英雄,不然,就是狗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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