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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部分(第1页)

这是一段得意的回忆。作者只用四句话,就把一个少年英雄的形象生动地描绘出来。

下片却是眼前情况,对比强烈。“春风不染白髭须”,人已经老了。但问题不在于老,而在于“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本来,自己有一套抗战计划,不止一次向朝廷提出过(现在他的文集中还存有《美芹十论》《九议》等,都是这一类建议,也就是所谓“平戎策”。)却没有得到重视。如今连自己都受到朝廷中某些人物的排挤,平戎策换来了种树的书(暗指自己废置家居)。少年时候那种抱负,只落得一场可笑可叹的结果了。

由于它是紧紧揉和着对民族命运的关怀而写的,因此就与只是个人的叹老嗟卑不同。正如陆游所说的:“报国欲死无战场”,是爱国者共同的悲慨。(刘逸生)

八声甘州

夜读《李广传》,不能寐。因念晁楚老、民瞻约同居山间,戏用李广事,赋以寄之。

辛弃疾

故将军、饮罢夜归来,长亭解雕鞍。恨灞陵醉尉,匆匆未识,桃李无言。射虎山横一骑,裂石响惊弦。落托封侯事,岁晚田间。 谁向桑麻杜曲,要短衣匹马,移住南山。看风流慷慨,谈笑过残年。汉开边、功名万里,甚当时、健者也曾闲。纱窗外、斜风细雨,一阵轻寒。

作者写此词正值他被谗罢居上饶带湖之时。小序中说自己“夜读《李广传》,不能寐。”因此就引用有关李广的典故写了这首词,寄给约他同乡居住的友人。

上片根据《史记·李将军列传》,形象地概括了李广的两件轶事。其一是罢职家居时受辱于灞陵醉尉,其二为某次出猎时射箭“中石没镞”的神力。“故将军”五句,出自《李将军传》:“屏野居蓝田南山中,射猎,尝夜从一骑出,从人田间饮,还至灞陵亭,霸陵尉醉,呵止广,广骑曰:‘故李将军。’尉曰:‘今将军尚不得夜行,何乃故也’。止广宿亭下。”词中一“故”字隐然与“今”字对照,将军夜饮归来,到灞陵亭而被迫下马,“雕鞍”形容马鞍的精致,用以衬托将军身份。将军而被小小亭尉扣留,其原因就在一“故”字,作者用“故”字“解”字反映出退居南山后的名将李广的遭遇。

“恨灞陵”三句,“恨”字所责备的也不仅是亭尉而已。“桃李无言”亦引自《李将军传》:“太史公曰:余睹李将军,悛悛如鄙人,口不能道辞……谚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此言虽小,可以喻大也。”可见这是用民谚来褒美抑愤而死的英雄。亭尉毫无见识,以兼醉中匆匆,凌辱了这位名将,但朝廷又有那一个能识拔这位屡建奇功,一心为国的志士呢?作者所“恨”的,也就是对英才的摧残。

“射虎”两句,其事实早就传诵人口:“广出猎,见草中石,以为虎而射之,中石没镞,视之,石也。因复更射之,终不能复入石矣。”(《李将军列传》)两句突出地塑造了这位膂力惊人的英雄形象,“山横一骑”,描绘出跃马山中,引弓欲射的英姿。“惊弦”,是指使猛虎惊惧的弓弦声,弦声响处,巨石开裂。这“裂石响惊弦”,与“中石没镞”相比较,前者显得更有声色。

“落托”两句,叹息象李广这样有大功于国家的名将,却不得封侯,还一度被罢黜而家居。李广自己曾论及此事,指出“诸部校尉以下,才能不及中人,然以击胡军功取侯者数十人,而广不为后人,然无尺寸之功以得封邑者,何也。”对此他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归之于命运,作者对此也是深有感触,从而引出下片词意。

下片“谁向”五句,用杜甫《曲江三章》其三诗意而又不尽相同:“自断此生休问天,杜曲幸有桑麻田,故将移住南山边。短衣匹马随李广,看射猛虎终残年。”仇注说:“志在归隐,其辞激。”作者摘取杜诗而冠以“谁向”,表示自己不想闲话桑麻,了此余生。“要”字表明愿意追随李广,罢居而不忘骑射,关心国事,李广后来又被起用,为“右北平太守”,“匈奴闻之,号曰‘汉之飞将军’。”至于自己呢,则甘愿谈笑自如,度此残年,而决不违背坚决抗战的初衷与朝廷中苟安之辈同流合污。“看”字亦含自明心迹之意。

“汉开边”两句借古述今,汉代重视边防,多少人因边功而取得功名,但却还有象李广这样敌人闻而丧胆的“健者”被等闲视之,不得封侯。回顾自己少年时曾参加农民起义军抗击金兵,还突入金营手缚叛徒张安国,所谓的“壮岁旌旗拥万夫。”(《鹧鸪天》)也即此事的写照,但南归以后,虽一再上流,力主抗战,却不被采纳,自己亦思发愤图强,“以气节自负,以功业自许”,实际上仍是沉沦下僚,待至稍有作为,又被排斥而长期退隐。南宋小朝廷的国势是与汉武帝时的实力声威不能同日而语的,那末,自己与李广同一遭遇也就不足为奇了。“甚”即“为甚”之意,是以设问加强感慨,也在为自己的身世隐隐叹息。

“纱窗外”三句暗用苏轼诗意,“独掩陈编吊兴废,窗前山雨夜浪浪。”(《和刘道原咏史》)借此点出副题咏史旨意。本词虽是通过史事以借古喻今,但结末三句仍以景作结,有着即景生情而意在言外的余韵,富于艺术感染力量。

沈义父论词,主张“不用经史中生硬字面。”(《乐府指迷》)辛词多用史事、典故,就本词来看,作者在写作时善于概括联系,使之形象突出而又起到吊兴废、感身世的效果。用字又极精当,能配合题意进行锤炼,如“恨”字、“要”字、“看”字等,起着融化史事入词的作用,使词句显得生动活泼,读时毫无生硬的感觉。(潘君昭)

锦帐春

席上和杜叔高

辛弃疾

春色难留,酒杯常浅。更旧恨、新愁相间。五更风,千里梦,看飞红几片,这般庭院!几许风流,几般娇懒。问相见、何如不见?燕飞忙,莺语乱,恨重帘不卷,翠屏平远。

这是一首和杜叔高的词。杜叔高名游,金华兰溪人。兄弟五个俱博学工文,人称“金华五高”。叔高尤工诗,陈亮谓其诗作“如干戈森立,有吞虎食牛之气”(《龙川文集》卷十九《复杜仲高书》)。他曾于宋孝宗淳熙十六年(1189)春赴上饶与辛弃疾会晤,辛作《贺新郎》词送行。宋宁宗庆元六年(1200)春,以访辛弃疾于铅山,互相唱和。这首《锦帐春》和《上西平·送杜叔高》、《浣溪沙·别杜叔高》、《玉蝴蝶·追别杜叔高》、《婆罗门引·别杜叔高》等词,都作于此时。

杜叔高的《锦帐春》原词已经失传,无法参照,给理解辛弃疾的和词带来一定困难。和词中的“几许风流,几般娇懒”,显然是写女性。大约“席上”有歌妓侑酒。为杜叔高所恋,情见于词,所以和词即就此发挥。起句命意双关,构思精巧。时当暮春,故说“春色难留”;美人将去,故说“春色难留”。想留住春色而无计挽留,便引起“愁”和“恨”。酒,原是可以浇“愁”解“恨”的,杯酒以深(应作“满”解)为佳。晏几道《木兰花》写“春残”,就说“此时金盏直须深,看尽落花能几醉”!可是而今不仅“春色难留”,而且“酒杯常浅”,这又加重了“愁”和“恨”。于是用“更旧恨新愁相间”略作收束,又引出下文。“五更风,千里梦,看飞红几片,这般庭院。”是预想酒阑人散之后绵绵不断的“愁”和“恨”。夜深梦飞千里,却被风声惊醒。五更既过,天已破晓,放眼一看,残花被风吹落,春色已渺不可寻。于是不胜怅惘地说:庭院竟成这般情景!

下片开头,以“几许风流,几般娇懒”正面写美人。作者作词之时,她还在“席上”。可是在词中,已驰骋想象,写到别后的“千里梦”,那“风流”,那“娇懒”,已经空留记忆。而留在记忆之中的形象又无法忘却,这又频添了多少“愁”和“恨”!因而继续写道:“问相见何如不见?”

燕飞、莺语,本来既悦目又悦耳。可对于为相思所苦的人来说,“燕飞忙,莺语乱”,只能增加烦恼。这两句,也不是写“席上”的所见所闻,而是承“千里梦”,写枕上的烦乱心绪。“恨重帘不卷”,是说人在屋内,重帘遮掩,不但不可能去寻觅那人,连望也望不远。望不远,还是要望,于是望见帘内的屏风。“翠屏平远”一句,比较费解,但作为全词的结句,却至关重要。“平远”,指“翠屏”上的图画。北宋山水画家郭熙有《秋山平远图》,苏轼题诗云:“离离短幅开平远。”是说画幅虽小,而展现的境界却十分辽阔。辛弃疾笔下的那位抒情主人公,辗转反侧,想念美人,正恨无人替他卷起的重重珠帘遮住视线,而当视线移向翠屏上的江山平远图,便恍惚迷离,以画境为真境,目望神驰,去追寻美人的芳踪。行文至此,一个情痴的神态,便活现于读者眼前。

以望画屏而写心态,词中并不罕见。例如温庭筠《归国遥》云:“谢娘无限心曲,晓屏山断续。”赵令畤《蝶恋花》云:“飞燕又将归信误,小屏风上西江路。”都可与辛词“翠屏平远”参看。(霍松林)

丑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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