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璇敛袖微躬身,笑道:“雁迟哥哥。”
来人萧雁迟是萧佶的独子,在神策军中职任折冲都尉。因今年天子圣寿要在骊山行宫过,萧逸要在那里接见突厥孛圼儿部落的使臣,守卫安防的任务便落在了神策军的身上。萧雁迟随军在骊山驻守半个月,昨日才刚刚回来。
两人寒暄了一阵儿,萧佶悄悄地拉了余氏出来,道:“璇儿脸上有伤,等会儿你给她上点药。还有她要在家里住一夜,你收拾收拾,让她到你房里睡,让雁迟今晚别睡了,守在外屋,我去调几个靠得住的护卫过来。”
余氏神色不由得凝重起来,轻点了点头,忧心道:“如今跟从前不一样了,璇儿这样的身份,二哥他应当不敢吧……”
萧佶蹙眉,拢起深深的厌烦:“他有什么不敢的?方才当着我和大哥的面还想来拉璇儿。”
余氏倒吸了口凉气,暗自心惊。
这位云麾将军萧鸢好色是出了名的,才凯旋不过月余,院子里就抬进四五个姨娘,这还时常听她二嫂诉苦,天天不着家,专往那秦楼楚馆里钻。
萧鸢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而他院子里那几个新姨娘一水儿的十三四岁鲜嫩姑娘,再想起当初他醉酒后偷偷往楚璇的闺房里钻,那时楚璇也就刚十三岁……余氏只觉一股恶心劲儿直往上泛,强忍下对萧鸢的厌恶,郑重地冲萧佶点头:“放心吧,有我在,会把璇儿看得好好的。”
交代好了,萧佶出了门,余氏去取药膏来给楚璇敷面,又让冉冉去取了煮鸡蛋剥皮给她在脸颊上滚。
楚璇留了冉冉给三舅母打下手,自己拿了煮鸡蛋坐在屋外长廊上,一边滚面儿,一边赏景。
梁王府自是丹楹刻桷,画栋飞甍,雍丽奢靡的。可三舅舅这一处院落倒是铅华洗尽,别有一番诗情画意的。
屋舍轩昂,密植杨柳,假山峦嶂如画屏锦绣。水渠横波跨桥,矶石上有鸥鸟停歇,瑟瑟秋风而过,吹皱了水面荡漾浅映的河堤静景,更兼袭来透衫凉意。
萧雁迟徘徊在她身侧,凝着她微微红肿的脸颊,又心疼又气恼:“爷爷下手太狠了,怎么能这样!”
楚璇道:“没事。这一巴掌迟迟不落下我的心总提着,这样,倒可以睡几天安稳觉了。”
萧雁迟默了片刻,懊恼道:“这事我也有错,不该由着你,你问我要那兔子时我就觉得不妥了……”
“好了。”楚璇盈盈笑开:“这事过去了,我这不好好的吗?”
萧雁迟张了口刚想再说些什么,视线倏然定在廊外水渠边,柔和的面部轮廓渐渐紧绷,眼睛里透出些凛然寒意。
萧鸢扶着腰间佩剑独身朝这边来,萧雁迟翻身越过游廊栏杆,稳稳挡在他面前。
“让开。”萧鸢倨傲冷蔑扫了他一眼:“我是你二伯。”
萧雁迟纹丝不动。
萧鸢横眉瞪眼地上前揪住他的衣襟,怒道:“还反了你个小崽子了!”
萧雁迟也不跟他动手,只负着手一昧稳扎下盘,如一座山亘在他和楚璇中间,寸步不让。
两人僵持许久,引来周围许多目光,忽听身后传来楚璇的声音。
“雁迟,你让开。”
萧雁迟回身看去,见楚璇坐在游廊的雕栏上,朝他微微一笑:“让开吧,我是带了禁军来的,都守在外院,喊一嗓子他们就进来了。”
萧雁迟这才冷涔涔地瞥了一眼萧鸢,侧身让开。
萧鸢正了正衣襟,直朝楚璇而去。
“璇儿,我这一走一年多,发现你出落的越发好了。”他本是英武硬朗的长相,可因多年军旅生涯,风吹日晒下,眼角的纹络深陷,凑近了人一笑,褶子像刀凿斧刻的一样,要顺着眼窝凹下去,说不出的丑陋怪异。
楚璇疏离而清淡地道:“谢二舅舅夸奖。”
萧鸢像是看不懂她的厌烦,只忙不迭献殷勤,又凑近了些:“你父亲的事情你别担心,我会给他再安排个肥缺,都是自家人,我不会不管的。”
楚璇瞥了他一眼,这回连话都懒得说,只敷衍地勾了勾唇角。
“璇儿啊,不瞒你说,你二舅舅这些年惯在花丛中沾遍了胭脂,专捡那花苞儿掐,想着能有你半分的姿色就不错了,可愣是都欠了些滋味……”
他瞧着楚璇那冰雪般冷艳高贵的模样儿,越发觉得心尖痒,话开始往下流里说:“你也不是从前的小姑娘了,这些年小皇帝把你调|教得不错吧,你也懂二舅舅的意思,反正你对那皇帝也不是真心的,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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