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我死了?”杰克伸手抓过一个又破又脏的大玻璃杯朝墙上砸去,杯子立刻粉身碎骨,“天哪!萨米,你他妈到底在搞什么鬼?”
苏珊娜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她想远远地躲开暴怒的杰克,又在努力克制心里这股冲动。在荒原上走了三天了,她想尽办法不让他知道这个秘密。但是从第二天开始,她之前一直使用的小小的控心术就已经完全失灵了。她只能用甜言蜜语、苦苦哀求、连哄带骗,终于及时把他诳进了第二个安全屋——一座看起来破败不堪的活动拖车房。
他们现在还在拖车房里没动地方,只有把真相说出来了。不幸的是,真相对他的暴脾气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我不是萨米,”她说,“我是你穿越荒原的向导。”
“别这么傻不拉几的,”他冲她怒吼,“你脑子有病吧?”他气势汹汹地又朝苏珊娜走近一步,“你到底是哪儿不对劲了?”
苏珊娜心想,不对劲的地方多了。不过她竭力不想表现出来。
“我不是萨米。”她重复了一遍。自知只有这样才能劝得动他,于是说了声:“看。”
她就在他的眼前变身了,身高和体重都有微调,刘海不见了——她不会遗漏这一点的,取而代之的是浓密微卷的秀发。她容颜改变的时候,感觉脸上有种刺痛感,接着就变回了苏珊娜“本人”。
杰克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身子晃了几晃。在那一瞬间,她感觉他就要栽倒或者呕吐了,但最后他还是镇定了下来,尽管还是惊愕得说不出话。他环顾四周,然后跌跌撞撞地走到嵌在墙里的短沙发旁——这是这间安全屋里最结实的家具了——瘫倒在上面。
“是真的吗?”他哑着嗓子问,但他困窘的表情说明他已经信了。
“是真的。”她又加了一句,“我很抱歉。”她觉得自己理应感到抱歉。
“怎么死的?”他想了想,似乎全明白了,“那条小巷。”
“有人拿刀捅了你。”苏珊娜说。
“就在那几个小子中间。”他沉着脸瞪着她,“谁干的?”
“我不清楚。”她无奈地耸了耸肩,“我是事后才过来的。”
“简直是,”他把头埋进双手,盯着地板出神,“简直是……荒唐透顶!完全是无稽之谈!没门儿,他妈的没门儿!”
他的咒骂声越来越响亮,双手抓着头骨。苏珊娜感觉他要发作了,开始慢慢往后撤步。可是真等到他爆发的时候,她还是被吓到了。
他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所有碰到的东西,见一样毁一样:衣帽间的门铰链被他拉掉了;他举起一个煎锅砸向水槽上的窗户,直至它垮塌解体;他把窗帘从横杆上揪下来……整间屋里还有点家具模样的东西几乎荡然无存。完事以后,他站在一片废墟上喘着粗气,最后将目光落到了苏珊娜身上。
她看到他的两只眼盯上了自己,警觉地向后退了一步,可是已经抵到了墙上,无路可退了。
看着他失控的样子,她情不自禁地在心里把他和崔斯坦做了番比较。在各方面两个人都截然不同,他现在怒气冲天、义愤填膺。他对待自己的生命一直既愚蠢又莽撞。现在知道了真相,又开始怨天尤人。他根本不知道,她和崔斯坦所做的事才是真正的煎熬与折磨,周而复始,根本没机会抱怨、没有自由改变。命运之神的这番安排不是他们自作自受,他们不应该得到这样的命运。杰克则不然,他只知道黑灯瞎火地在危险的街区傻逛、寻衅吵架。她确信,崔斯坦曾经和自己一样不开心,她能感受到他的痛苦和不满,但他会像这样歇斯底里地发作一通吗?会大喊大叫、乱扔东西吗?会把什么东西都抓起来破坏个一干二净吗?不会。他会迎难而上,继续坚持下去,隐忍而果敢。
老天哪,她需要那么一种使命感,需要像他那样镇定自若。
“不。”杰克对着她恨恨地说,“我接受不了,你能把我送回去。”他向前进了一步,又进了一步。拖车房空间很狭小,再走一步,他伸手就能碰到她了。苏珊娜不会畏畏缩缩、哀鸣啜泣,绝不会的,不过他的确让她感到害怕。
“什么?”她竭力想挤出去。
“你可以带我回去,不管你到底是谁。是你带我离开那儿的,你也能带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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