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笑收敛思绪,突然扯唇笑起来。
高婶有所预感地往她那看了一眼,看见她嘴角的弧度上扬地越来越大时,忍不住为对方狠狠捏了把汗——
她算是看着言笑长大的,也知道言笑有个毛病,越生气,笑得越开心,虽然这会不说话,但十有八九是在酝酿着什么让人脸面尽失的言论。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高婶准备出面调和,思忖措辞的空档,不料被言笑刺人的嘴抢先:“赵姨,你对自己一无所知这件事还真是一无所知。”
赵荷香被讽得一激灵,“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恰好这时赵荷香八岁的大孙子从厅堂出来,言笑逮住他,没头没尾地来了句:“沣沣,你腿上这疤哪来的?”
沣沣看了一眼,立刻别开:“被狗咬的。”
“什么时候咬的?”
“我不记得了。”
“那你现在还疼吗?”
沣沣摇头,“早就不疼啦。”
言笑哦了声,随即在他的伤疤上用力一摁,“那我这么摁住你的伤口,会疼吗?”
沣沣面色如初,再次摇头,“医生说愈合后的伤口是不会疼的。”
言笑哦一声,又问:“那你现在怕狗吗?要是有狗突然突然冲到你身边,你会逃走吗?”
赵荷香是个急性子,见她刨根问底,忙不迭将孙子拽回到自己身边,“你提这个做什么?咒沣沣呢?看沣沣看给你吓的,脸都白了。”
回想起孩子被狗咬伤那一幕,她仍心有余悸。
言笑默了两秒:“对不起。”
这声是对着沣沣说的,至于赵荷香,她是一点歉意都没有,相反在对着她说话时,语气又变得冷漠刻薄不少。
她把话拐了回去:“提这个能做什么?当然是为了用一个浅显易懂的例子告诉你,你刚才拿八卦谈论的那件事和被狗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性质,以后可别自作聪明地混淆了。”
赵荷香脖子一梗,“哪不一样了?”
言笑沉默了会,淡声说:“被你拿来当谈资那事不管过去多久,对那女生来说,都是会痛的,所以它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被你们放在饭桌上这么明目张胆地谈论……你们没有那种资格,也没有道理去评判她脏不脏。”
她看过去,表情冷到像淬着一层厚重的冰霜,“以后你还是把嘴管牢的好,别让别人看了笑话,省的说得越多,越容易暴露自己的无知。”
她的嗓音没有收,其他正在闲谈的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不约而同地停下,齐齐看去。
赵荷香脸色阴沉,无遮无拦道:“再无知也比你这个不检点的人好!未婚生子,也就你们这种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家庭干的出来!”
气氛降至冰点。
没人出面,生怕染上一身腥。
高婶一方面觉得这是别人的婚礼,不能闹得太难看,另一方面又觉得赵荷香这话说的实在难听,导致她在劝架调和跟替言笑说话中摇摆不定了好一阵。
无言对峙的数秒,言笑脑海中闪过成千上万种选择,最后定型的只有两个选项,持续性地口无遮拦,又或者就此退场,保留最后一丝体面。
言笑选择了后者,一面在心里庆幸不带言出来,是个正确的决定。
赵荷香没想到不久前还咄咄逼人的刺头突然就像被扎破的气球,在半空左右晃荡后,歇成了软塌塌的气球皮,一言不发地留给他们一截消瘦的背影。
这让她产生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一半的怒火就那样闷在胸腔,腾腾燃烧着,烧到心肺都痛了。
回到家,言笑的气就没了,任督二脉就像被同时打开了一般,灵感源源不断地涌了上来。
艺术源于生活这话说得果然不假。
在删改细节的过程中,她还将自己过往的一些经历套用到男主母亲身上,升华了痛苦本身的价值,这也是她对自己人生进行的二次贩卖。
然而这次陷入回忆的时间实在有些久,久到还让她想起了年少时无数次躲在被窝里低声啜泣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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