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一日分别之后,修云的生活变得枯燥而单调起来,时间都在查看南巡记档中溜走了。
南巡的记档很多,按照正常的速度,怎么也要看个十天半月。
修云浏览的速度快了很多,只挑自己感兴趣的看,三五天就把记档囫囵翻了一遍。
不过看到后面,修云也嫌弃起了上一任中书令无处不在的溢美之词,连边上批注的吐槽都没办法减轻这种恶感。
单看这些记档,不知情的人恐怕还会以为嘉兴帝是什么千古明君呢。
修云虽然没能继承原主的记忆,但几次提及嘉兴帝,从心底涌上来的厌恶不能作伪,那不是属于他的情感,而是原来那位太子殿下。
这天傍晚,修云将最后一本记档合上,把自己随手做记录的宣纸折叠几下,借着烛火引燃,将宣纸烧掉。
宣纸在火舌的舔舐下逐渐化作灰烬,飘落到茶杯中,悬浮在水面上。
沈三恰好是这时进来的,他把记档收好,放回木箱子里,再打扫桌面上的狼藉。
他并不知道太子殿下在那张纸上记录了什么,瞥见的零星一点词汇也无法在他没那么聪明的脑袋里串联起来,一头雾水。
有过前几次的经历,他现在已经放弃去揣摩太子殿下的心思,作为一名忠诚的下属,最重要的当然就是听话。
沈三非常明白这一点。
修云撑着下巴,百无聊赖,记档透露出的信息很多,只是暂时还派不上用场。
没了挖掘皇室秘辛做调剂品,生活肉眼可见地寡淡起来。
他看着沈三收拾好东西,吩咐门外的几个护卫把书箱放好,把装着灰烬的茶碗毁尸灭迹。
修云状似随意地开口问道:“车队现在到哪里了?随行的人可有发现异常?”
沈三严实地关好房门,这才在下手位置回答了修云的问题:“昨日才有人来报,车队并无异常,沈五伪装得也很得当,目前还没有人发现殿下您已不在车队之中。”
修云点了点头,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沈五是修云整顿护卫营之后发现的人才,这人不仅身量和修云相似,还精通一手拟声的好本事,非常适合帮助修云完成这次金蝉脱壳的计策。
——反正太子都是戴着假脸示人,面皮之下是什么样子,没有几个人敢去探寻。
车队里文武官员都有,不过大多数时候,没人会总往太子边上凑,毕竟这些人基本都是被嘉兴帝赶鸭子上架的,巴不得在车队里变成透明人呢。
沈五伪装成太子留在车队中,应付余下的官员们,沈三唯恐出了差错,会每日派人和车队联络,为太子殿下带回一些车队里的动向。
顺带一提,护卫营余下的成员,大多有名无姓,就算有名字的人取得也很随意,什么椅子凳子、东南西北、甚至随便用野草命名的都有,五花八门。
修云干脆统一给姓“沈”,从“三”为起始,按照年龄依次往下排。
“沈”在国都是大姓,又是太子殿下亲自赐名,对他们这些原本出身不高的人来说是天大的福气,是以护卫营的人都很动容,对太子殿下的忠心又多了几分。
至于修云自己,单纯是觉得这种统一的名字很好记,省了他不少事。
“距离车队到达江城还要多久?”修云问。
沈三思索片刻,说:“按照车队如今的行进速度,再过不到十天,就能抵达江城了。”
这速度的确不算快,车队里随行人员众多,单是太子一人的起居用品就有足足七辆马车,更别说那么多官员侍者、以及护卫军。
护卫营是直属太子的机构,车队还有跟随保护的一部分御林军。
这些人马行动起来可以说是龟速,更何况修云离开时特意叮嘱让车队走得慢些,他还不想那么快又变回憋屈度日的太子。
修云点了点头,就见沈三有些担忧地说:“其他人倒也还好,就是……”
话还没说完,沈三突然噤了声,伸手往上方指了指,向修云示意。
——那位又来了。
修云略一挑眉,那双淡漠的眼睛终于多了些神采,他的萧郎今日也照旧来了。
这已经不是那人第一次跑到他房间的屋顶上枯坐了,从分别的第二日开始,那人日日都要来,或早或晚,却从来不肯敲窗进来,不知道心里是不是还在纠结修云说的那句“不必再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修云的房间里藏了什么宝贝,要那人日日前来看守,好像生怕有人将宝物夺走。
沈三倒是很有自知之明,觉得自己在那位“太子侧妃”眼中就是个无名小厮,说不定小厮的称谓前还要带上一个管大人的前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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