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风又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他以为许远很快会出来,毕竟这人就跟游魂一样,经常一个人在外面静悄悄地乱晃,似乎只有吃饭睡觉会回到瓦房里。
不过这次许远没有出来,马天才又跑到楼下喊他:“芋头!吃过晚饭没?出来打牌!”
“好。”郁风转身下楼,路过瓦房的时候朝里看了一眼,死静,黢黑,跟口棺材似的。
后面两天都没在街上见到许远,一个大活人突然没了动静让郁风隐隐有些不安,同时后知后觉想起来,那天看见他在柴堆上紧闭着眼又踢又打又哭活像犯了精神病,也许是真的想到什么过不去的事。那家伙不会是在屋里喝药死了吧?农村人喝药是报纸社会版的常客,每几个月就贡献一个丁点大的豆腐块文章。
晚上,郁风再次路过瓦房时,忍不住往那边走了几步,这时他忽然想到传说中的“有邻居闻到房子里传出阵阵恶臭,于是打110向当地民警反映”的经典桥段,于是像狗一样抽抽鼻子。又一想,这是冬天,就算死了估计也不会臭得这么快。
好安静,那家伙不会真死了吧?
正在这时,木门突然打开了,郁风吓了一跳。
门扇往外开,正好把一旁的郁风完全盖在了门后,郁风探出头,看见许远握着把小刀,脚步晃悠着往筒子楼里走。
从他走路的姿势,郁风就能看出他神智不清,于是不疾不徐地跟在后面。——结果竟然跟到了自己家门前。
郁风无语地看着许远把手里的小刀伸向了竹竿上的一块腊肉。操,属野猫的吗,偷他家的肉偷上瘾了?
门虚掩着,家里有人,闭路电视正在第八遍重播央视春晚,正播到赵本山的小品,台词很激扬,现场观众掌声笑声很大。郁兆伟和卓扬青几个人在家里凑了一桌麻将,马芳芳大概是在一旁买马,正好买到郁兆伟,郁兆伟又正好胡了个大的,两口子都在大声说笑。(买马,四川麻将玩法,除了桌上四个人,围观群众可以抽张牌,根据点数买中四人中一位玩家,玩家点炮他给同样多的钱,买家胡牌他也赢钱。会加大整体输赢。)
郁兆伟说马芳芳:“你看嘛!幸好老子没听你个瓜婆娘的,小桌子碰五条杠四条,龟儿肯定要把三条打出来的,你还喊我拆边边,拆鸡儿的边边,老子就吃定了边三条!你看嘛!清一色杠上开花!嘿嘿!”
马芳芳不服地说:“哼,塘子头(方言,牌桌上)一二三条都没现两张,如果陈二娃不碰,马六甲摸四条打四条,小桌子碰四条打五条,他就不得打三条。”
郁兆伟吼:“憨包才碰四条!小桌子又不是憨包!”
他们说的“小桌子”就是兄弟伙卓扬青,《还珠格格》里有个太监叫小桌子,因为卓扬青性格比较温吞所以叫他小桌子。马陆申也是老街牌篓子一员,因为《少年黄飞鸿》电视剧的流行,被他们起个外号叫“马六甲”。
屋里太吵闹,似乎没人注意到门口的小贼,小贼一心偷肉,对里面的人声也不在意。
许远有两天没正经吃过饭了,那天在屋外睡醒就发了寒,浑身无力,后来发起了烧,在床上冷得浑身发抖。
房子里一颗感冒药也没有,他裹着被子硬挨,没有胃口却也知道不吃东西会饿死,把屋里能找到的吃食都吃了,一罐冰糖几块绿豆糕。
没白没黑地睡觉,特别容易做乱梦,这两天许远把那个噩梦又做了几遍,最后还梦到郁风,他全程在旁边狞笑。
醒来许远浑浑噩噩地在屋里转了一圈,在泡菜坛里捞了一片萝卜皮咬了一口,酸咸直冲天灵盖。
实在没得可吃了,他在去小卖部和偷肉之间考虑了一下,没怎么犹豫就选择了去郁家偷肉。也许是因为对郁风存有怨念,也许是听多了他妈在梦里问:小远,馋肉了吧?
郁风听见屋里有凳子挪动的声音,下意识怕有人出来撞见许远偷东西,他从背后伸手捂住许远的嘴,正想学香港警匪片里的卧底说:“别出声,我不会害你。”
一触之下发现许远滚烫,他的台词就打了个磕巴。就这半秒的功夫,许远已经挥刀割断绳子,腊肉到手。
“别出声……唔!”台词说一半,郁风胸口就挨了一肘子。
许远突然被人捂住口鼻,吓得寒毛倒竖,后背冒汗,十分病气被激走了七分,求生的本能让他灵台短暂清明、潜力爆发,握刀的手顺势向后用力,手肘捅向身后。
“谁啊?外面是不是有人?”屋里有人好像听见了动静。我日。
两人心里一起骂了一声,然后一起撒腿就跑。
跑着跑着发现另一个人居然跟自己跑了同一个方向。侧头看一眼,在,侧头再看一眼,居然还在,还同步了……不由得撑着膝盖停下来喘气。
今天江上是个晴夜,没有风,许远跑出了许多汗。他冲郁风比划了一下手里的小刀:“再追我他妈杀了你。”
“?!我他妈追你个球。再说了有并排跑着追人的吗?”说完郁风有点尴尬,也不知道自己跟着跑干嘛。
许远骂了句脏话,直起身回望,等了一会儿发现并没有人追上来,也许他们根本没有出来看,牌瘾大过天,屎不憋到腚1眼尿不憋到马1眼都舍不得抬屁股。
许远开始慢慢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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