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秦卫东在沿街小店买了两个包子,两个人分着吃,方黎的烧勉强退了些。
在诊所里过夜要另外收“座位费”和“取暖费”,这是一到冬天镇上的小诊所里不成文的规矩,两个人要十二块钱,还是硬板凳,方黎不愿在这儿坐着闻药味,让秦卫东背他回车里。
可如今车里也不安全,秦卫东怕那些人认出他们的车牌号,停的地方偏僻,背着方黎走了好一阵才到。
近处万家灯火,鞭炮声响彻不断。
两个少年踩着厚重的雪,浓浓的炮仗儿味呛得方黎直咳嗽,到车里,秦卫东脱了能脱的衣服捂着浑身发冷的方黎,把他抱到座位上,方黎刚挨着,就叫:“冷。。。!好冰!”
挡风玻璃坏了,车里的座椅被寒风无遮无挡的肆意吹了一天,劣质皮的靠背上结了一层白白的薄霜,秦卫东用手拍掉,抱着方黎一齐坐进去,用身体隔绝冰冷,让方黎睡在自己身上。
“还冷么?”
方黎摇了摇头,止不住地咳嗽。
“秦卫东。。。过完年,学校我是不是不能去了?”
秦卫东“嗯”了一声。
方黎抿了下嘴唇,很可惜地道:“这学期听说会来一个城里教音乐的老师。。。我还让你给我把书都包了书皮,买了新本子。。。可惜了。。。”
方黎文化课的成绩也就那样,一众学科里,他最喜欢的就是音乐。
秦卫东看着他撇下去的嘴角,伸手拿过方向盘旁仅剩的几个荷叶儿塘,放进嘴里舔裹掉上头的那层酸粉,渡给方黎。
“想上学,后头想办法让你上。”
方黎摇摇头,他不想上学,上学累,他顶多就是舍不得音乐课,他最喜欢他们学校里那把唯一的手风琴。
方黎咳嗽了两声,没一会,就累得垂没了眼皮睡着。
秦卫东坐在座位上,寂静夜幕在远处落下,他抱着方黎,少年英利的眉眼在夜色寒风下愈发凛冽,他毫无困意。
他知道,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
他们逃出来的匆忙,兜里的钱根本撑不了几天,现在重泗回不去了,他还得尽快带着方黎去县里的大医院,做那些个检查样样也需要钱。
他不是没打算,前一阵他几次去县城找李会计查账簿,当他看到那几笔毫无缘由的石料支出,心里就隐隐猜到方宏庆要出事,但他没想到一切会来的这么快。
他更没想到,方宏庆会如此狡诈,把事做的这么绝,竟然与方黎真的一点父子情分都不顾及。
说到底。。。还是他经历的事情太少,太年轻了。
秦卫东的夹克里还装着几根儿散烟,他想抽,低头看见外套盖在睡着的方黎身上,袖子也被方黎捏着,他拇指和食指磋磨了下,又收了回来。
他十四岁就跟着矿上的工人一块抽烟了,可真算起来,到今年,他其实也不过是个比方黎还要小上一岁的少年罢了。
六岁之前的事,秦卫东全都不记得了,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在白山岭的方家,方奶奶捡到他,养大他,他和方黎一块在镇上上学,方宏庆只让他读到初中,就让他辍了学,下矿帮工,后来他一边用方黎的课本自学,一边帮方宏庆打理矿上的事,这些构成了他们全部的生活。
如果不是这档子突遭横祸,或许他和方黎会一辈子平静地待在白山岭,他赚的所有钱会先紧着他的少东家方黎,给方黎娶个好媳妇,然后才轮到他自己,他们靠山吃山,死了也魂归于山。
入夜,方黎难受,睡得不熟,他难耐地扭了两下,眯着困倦的眼睛,把身上的夹克蹭得往下掉了些。
“热。。。你怎么还不睡?”
秦卫东的思绪被打断,将他的外套重新拢上来,拢到方黎的脖子根儿围着:“别乱动,热了也不能挣,手给我放好,闭上眼。”
方黎的呼吸微烫,他讨厌秦卫东用这种类似命令的语气对他说话。
他故意将手臂从盖着的厚厚衣服里伸了出来,在秦卫东皱眉时,轻轻扇了一巴掌在秦卫东的脸上:“臭脾气又犯了是不是,你再对我厉害一个试试?”
方黎瞪着他。
秦卫东转过头,少年漆黑的眼睛眯起来,注视着方黎。
方黎的心尖儿忽地一悸,好似在不知不觉间,那个整天跟他在屁股后头的秦卫东,嘴里长出了狼一般的尖锐牙尖。
不过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哪怕有一天秦卫东真的长出了狼一样的利爪和尖牙,也绝不会落到他的身上,这点方黎高枕无忧。
方黎摸了摸被他扇过的地方,双臂搂紧了秦卫东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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