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皇帝对着她时还和风细雨的,可不像嫌弃,比对郑流云耐心多了。
彭城公主满腹狐疑,那厢皇帝已是好言好语劝道:“行了,朕看也不是什么大事,明儿就让福泉带皇姐去库房,有什么喜欢的只管挑拣,何必吝惜一双鞋袜?”
公主面色稍霁,不过仍有些衔恨,“郭小姐待人不尊,陛下须得正正宫纪。”
郭暖小声提醒道:“公主,是这只大鹅对您不够恭敬。”
又怯怯地望向上头,“还有,这也是陛下亲赏的。”
是在祈求他顾念旧情么?皇帝微微挑眉,虽则他并不在意这畜生的死活,可看到小姑娘水汪汪的眼瞳,还是多嘴添上句,“两位太后都在病中,不宜见血光,皇姐也得饶人处且饶人罢。”
彭城公主想不出反对的理由,只能悻悻撤退,只觉得数月不见,皇帝对女人仿佛温存许多,是人变了,还是独独因这小姑娘的缘故?
陆鸣镝看向对面,郭暖正紧紧捉着那只鹅的后颈,以免它又上前撒欢——公主倒还罢了,若敢到龙靴上拉屎,十个头都不够砍的。
大抵是场面过于滑稽,陆鸣镝不自觉地笑了笑,等回过神来,便发现那女子诧异地望着自己。
难道他笑得很难看?陆鸣镝轻咳了咳,“你也跪安吧。”
福泉忙令人抬起御辇,自个儿也赶紧到身边侍候着,忙里偷闲瞟了郭暖几下——虽不知她今日是否故意,不管怎说陛下对她的印象更深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说她傻,半点不傻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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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中。
郭太后尽知来龙去脉,唯有感叹,“这梁子是结下了。”
郭暖不以为意,既然决定要争皇后,跟郑家的冲突是避免不了的,彭城公主当然也隶属于郑家派系。
她甚至觉得是个机会,似郑太后这样老谋深算的人物,一直以来的策略都是按兵不动,专等着郭家先出乱子,郑家才好坐收渔利,可如今多了彭城公主这么个急脾气的搅屎棍,结局未必能如郑太后所愿。
郭太后不禁对侄女刮目相看,“难为你这样通透。”
确实不无可能。
郭暖羞涩地笑了笑,她能说自己全是瞎蒙的么?毕竟宫斗剧里都这么演的。
小心翼翼摸了摸大鹅柔顺的羽毛——午后郭暖带它去冲个了澡,洗去那些污物和秽气,看起来便洁净高雅多了。
本来想再养几年便宰了吃肉的,哪知大鹅这样通灵,郭暖倒不忍心杀它了。反正不差一口吃的,便干脆留着吧。
趁天外月明星稀,郭暖又跑去上林苑叨扰。
这回她是想请教陆商,在男人眼里,一个女人怎样才算哭得真心实意——今日她虽然占据先机,但郭暖自我感觉发挥得不是很好,仿佛皇帝在静静地看她表演,否则不会没说两句话就兀自离开了。
陆鸣镝暗道这姑娘还算有自知之明,问他算是问对了,正好他就是那个当事人。
遂装作漠不关心地道:“自是要情肠婉转才能动人,你自个都不投入情绪,旁人怎能有所体会呢?”
这下可把郭暖难住了,她小半辈子都顺风顺水,谁能给她委屈?大概除了刚出世被护士拍屁股的那两声,除此之外再没哭过。
陆鸣镝极有耐心地道:“就没有片刻难过之时?仿佛周遭万籁俱寂,你一个人在风雪中踽踽独行,这样的辛酸从未有过?”
他自己倒是深有体会,只不曾对人宣之于口,自小的环境教会他掩藏心性,一切有利的东西,都必须用手段争取——感情也一样。
郭暖被他说得沉默下来,不知怎的就想起自己刚穿来的时候,那时候她应该才五六岁,明明生在大户之家,衣食无忧,她很应该庆幸,然而,在周遭的笑语喧阗里,她却分外孤独,彼时她尚不知自己再不能回去了,难道只能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过一辈子,把自己活成一个真实的古代闺秀?
现在也一样,她很努力地将郭家夫妇当成自己真正的双亲,对着郭太后也无话不谈,可是内心深处,总还是有那么一道屏障,这个屏障决定了她只会恃宠生娇,却不会过分任性。正如郭家需要她当这个皇后,她便只能当这个皇后。
反正嫁给凡夫俗子也未必幸福,倒不如在这红墙内困锁一生,毕竟她也没得选不是吗?
泪珠忽然就这样落下来,郭暖下意识抬手抹去,眼睛红红地笑道:“太难了,哭不出来。”
陆鸣镝不知说什么好,他并不擅长安慰人,尽管话题是他挑起的。
虽不知她曾经历何事,却实在不忍如此,陆鸣镝于是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抬手抚上她脸颊,缓缓摩挲几下,这在他看来是一种温柔安抚的表示。
郭暖看了看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孔,勉为其难没把那只手打掉。
以他的颜值,的确只能是安慰。
帅哥就需要好好警告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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