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病倒的沈缘昏迷了整整七天方才能再次睁开眼睛,这一觉他睡得很沉,没有做任何梦,脑海中空荡荡一片,意识有些模糊,青年隐约之中只察觉到了些许浓郁不散的雾气从他的口中吐出来,然后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胸口处重力击打,他蓦然地吐出了一口淤血。
“呼……”沈缘的胸口连带着小腹间钝痛无比,他呼出一口郁气缓了缓,看向身旁那个抱剑垂着头,脊背却坐正了,不知在发什么呆的少年,有细碎的光落在沈缘的手指缝间,他无力地缩了缩手,想叫一叫闻修决,嗓子里却像是含了铅块,哑不能作声。
作为人魔交合生下的孩子,闻修决的确算是有一副好颜色,可正道宗门崇圣崇尊,因此他的相貌在仙门时并不算凸显,白色衣服穿在他的身上,有些许突兀,似乎那把良剑,也沾染了他半身邪魔之气。
“……修决。”
沈缘蹙着眉间轻唤出声,音调却不及屋外风声大,那两个细小的字眼散在气息里,他暗叹一口气,正欲要再提起一阵力气来时,闻修决却忽然像是感知到了什么,迅速地回过了头,他的眸中,有惊喜,有讶异,还有一丝捉摸不透的恐惧。
“师兄……师兄!”闻修决手中的长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他甚至来不及低头弯腰去捡一捡,两只脚已经比他的大脑更快地做出了选择,他来到青年床边,瞳孔中似乎有泪意:“你……你醒了?”
“我去叫师叔来!”他转身就要出去,步履间有些凌乱,发丝也随着他躁动的心绪一齐飞扬起来,错乱交杂在一起。
“站住。”沈缘气若游丝的声音将他的脚钉在原地:“我已然醒了,便不用再麻烦师叔们,只需养几天便好。”
闻修决站在原地没有回话,他的目光似乎透过了一层薄薄的纱屏,落在了青年那张惨白无色的脸上。
他的师兄,一直都很好看,从上一世到这一世,闻修决的生命中遇见过很多人,可在他的心里,沈缘依然是那个最叫人崇敬的漂亮仙君,这个事实不会因任何东西而改变。
这种说法有迹可循,沈缘病卧在床多次,脸色已经化作了无法抹去的苍白,从颊间看不见一丝红润之气,嘴唇处有些许干裂,一身病骨摇摇欲坠,可纵然他就这么病殃殃地躺在床上,连好好地说一句话都不能易成,可沈缘却依旧如苍山雪覆,眉眼清冽若泉水,就连那肩颈间瘦得有些凸出来的骨头,都仿佛是林间屹立翠竹。
“师兄。”闻修决看着他,想说些什么,可他的手指轻轻动了动,沈缘的眸望向他,那些还没涌到喉咙间的那阵勇气瞬间就消散了个干净。
不敢说,也不能说。
他故作自然,僵硬笑着去给沈缘倒了杯茶,用灵力加热到适口的温度,然后俯身一手撑起青年脊背,将白瓷茶杯递到他的唇边:“师兄,喝点水吧。”
沈缘轻轻点了点头,他分好几次饮下那口热茶,每次呼吸都仿佛胸口连及小腹被人狠狠捅了一刀,没几个动作间,已经是疼得冷汗直冒,一只手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从他的筋脉间慢慢传输着温暖灵力。
“师兄,”闻修决低头看着他:“我保护你。”
沈缘不解其意,只能笑了笑随口回道:“你啊,保护好自己就行了,我的身子我是知道的,能好好地寿终正寝就满足了,到那时,你记得……”来看看我。
沈缘剩下几个字被一阵哽咽压在了胸腔里,闻修决的手颤抖得厉害,他似乎已经是几天几夜没合眼,眼下有淡淡的乌青,那个曾经尚还算意气风发仙资卓绝的天才少年,此刻却满身沉沉郁气,未长成的松柏被厚雪压垮,还没学会成为师兄模样的人,已然被刀锋磨损。
“怎么了……?”沈缘皱了皱眉,想抬起手来从胸口拿块帕子出来给他擦擦那不知到底是汗还是泪水的东西,却陡然间发现自己身上只穿了一身中衣,他洗好的帕子都在小方桌上搁着呢。
隔空取物,一个极其简单几乎耗费不了太多灵力的小法术。
沈缘一错不错地望着自己的指尖,刹那间愕然失色,他的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都冻僵了,良久之后,青年听到自己开口的声音:“修决……我的灵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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