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瞧,连我们五圣教的小教主都说你是好人,”黎融笑眯眯的,“日后谁还敢说你不好?我俩一起打他去,是不是,呱呱?”
呱呱正色点头。
欧阳克一时无言,摇摇头又笑了。黎融一挑眉毛,把自己的脸凑到他面前,满意地见他微微一愕,她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额头上轻轻一点,直起身来,嗔道:“你呀你呀,看着挺厉害,怎么又这么容易给人欺负?你这样,我连死也放不了心呀。”
“说的什么死活?”一听了这话,欧阳克立马皱起了眉头,沉声斥道,“这话实在不吉得很。”
黎融眨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咯咯地笑起来,一面笑,一面轻轻把自己的身子往他身上一偎,如此说道:“你这白驼山的少主怎么也这样迷信?怎么也这样迷信?”
欧阳克这才发觉自己从前向来也不会这般讲话,怔了片刻,也禁不住出声地笑起来,呱呱瞪着一双大眼睛,看他俩在这里笑个不住——她不懂的东西太多了。
欧阳克知道如今这样的言行若给他父亲看了,一定要斥他愚蠢,但这类似于愚蠢的改变反而令他自己深感快乐,他已渐渐脱离了从前那个无知的,麻木的自己了,渐渐知道了用心深爱着一个人的滋味,体会到从前的生命中一直渴望却无从得知的感受,哪怕变得加倍蠢钝,也可谓甘之若饴的。
快乐原本易逝,一天的清闲过得很快,因为早先答应了穆念慈今夜不去打搅她和杨康的相会之喜,黎融和呱呱便暂在欧阳克所住的厢房外间的竹榻上凑活一晚上。欧阳克并不愿委屈了他未婚的妻子,想叫她俩上里头床上睡,倒是给黎融和呱呱一并言辞拒绝了,幸而此时夜里尚且不凉,侍女们又将竹榻铺陈得柔软温暖,黎融生的瘦小,呱呱又未长成,一张榻睡她二人也绰绰有余。
她的神色自若,没有人知道她内心的盘算。欧阳克预备卧下时,黎融才刚洗漱完,原本便不短的头发到了这宋代后因为不再修剪而蓄及了臀,那头发因为才洗过了,湿漉漉地别在一侧,搭在肩头,那张小脸便被衬得更加白,白到了一定的程度,呈现出一种剔透感,正是她的脸颊因为水的热气而有着薄红,便像这夏秋交际的夜里,奇特开放的红梅枝上更加奇特的亮莹莹的一点霜。她边向这里屋走,便脱着身上外衣,将雪青的罗制外褂脱下来,只穿着里面素色单薄的中衣,赤着脚趿着一双男子穿的皮履,雪白的脚面的尽头,连脚趾尖也有浅浅的粉红。初次恋爱的女孩子不清楚男子的心理,这与“暴露”八竿子打不着的装饰,因为那一点点的外露,便有比裸体更厉数倍的诱惑。
欧阳克原本在读书的视线不经意地向上一挪,便黏在那小小的身影上再也移不开。她不合时宜地来,一点声息也没出,见他抬起头,有些泄气地瘪瘪嘴。她在和他玩游戏,极幼稚的,悄悄的过来,不叫你发现的游戏。欧阳克痴醉在这游戏之中,巧合的类同于命运,命运也如同幼稚的游戏——眼前的女孩子,也是无声无息的,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哎呀,好没意思,”嘴上是如此的说,她脸上那狡黠的笑意却更加浓,“怎么又给你发现了?大官人真是洞察入微,小女子佩服。”
她白软的小手绕过他的脖颈而搭在他的肩上,软红的嘴唇在他眼中渐次地放大。她把自己的脸摆到和他的脸对等的高度,如此天真地问:“你脸红什么?”
欧阳克从那绵软的痴呆中回神,无措地发觉自己脸颊发烫。在真情流露的时候,他总会变得笨嘴拙舌:“融融……”没了下文,只剩他温柔得仿佛早起时候那一碗热热的醒酒汤一般的微笑。
己所不知的诱惑最是致命。黎融当然不明白这一层含义,只是望着欧阳克的笑,她也觉得心弦绷紧了,被一种无名的赧然拉扯,微微地抖。
她突然放下手臂回过身去,舌尖无措地舔舔嘴唇,方才问他脸红,如今她自己的脸也氤上朱砂的颜色,一直晕到了耳根。她想到这譬喻。朱砂,她背诵起学过的药理来,矿物质药物,味甘,微寒,有镇静安神、明目、解毒之效,治失眠、心悸、驱散毒肿,本身有毒,不可多用,归心经。
归心经……
像是她此刻所念的“爱情”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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