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更觉得有了精神,又让丫头备了热水洗澡,收拾清爽了,便带了春栀,去给太夫人请安。
英国公府的规矩,儿女媳妇们都要给尊长们晨昏定省,早晚一次,作儿媳妇的,若没什么事,一日三餐也要陪着婆婆消遣侍候饭食,等婆婆用完了饭,才许自己回房吃。这几日陆茵一直在养伤,连房门都没出,自然也没有再守这规矩,如今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她便不肯再怠慢。
许久不出院子,她只觉得夏日晚间的微风带着阵阵的花香吹拂得十分惬意,周围的一切都是既熟悉又陌生的,连草丛里偶尔飞起几点萤火虫和池塘里的蛙鸣都分外亲切。
夏日天黑得晚,到了椿萱堂的时候,天色还亮着,顾太夫人刚刚用完了饭,屋子里满满当当的人正陪着太夫人说笑,见她进来,却都愣了。
只见陆茵怯生生地倚着门,乌油油的浓发挽着髻,只插了一只玉簪,一身淡紫色折枝花鸟纹的杭绸衫子,湘黄色的细折绫裙,裙摆上每隔一尺便绣着一圈水仙花,腰身细细,风姿楚楚,脸上的神情显得既谦卑又可怜。
众人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陆茵,虽然那日太夫人林氏等人也见了陆茵低声下气的模样,但乍然再见,还是觉得不适应。
陆茵目光微抬,已经看清了屋子里的众人。太夫人坐在正中的罗汉床shang,旁边是英国公府最小的两位庶出小姐、尚未出嫁的四小姐齐楚和五小姐齐真。左手椅子上坐着齐,齐对面坐着齐泰和林氏,林氏的独子长安才四五岁,正腻在太夫人怀里撒娇,闹着要吃点心。
太夫人“哼”了一声,看也不看陆茵,只搂着齐欢,一迭声让丫头拿糕饼来。陆茵顶着众人异样的目光――尤其是左手边,齐那冷冰冰的眼神,一步步挨到了太夫人面前,恭恭敬敬地跪下给太夫人磕了三个响头,低声说:“儿媳不孝,惹您老人家生气,多谢老太太既往不咎,儿媳日后一定加倍孝顺老太太,再不敢糊涂了。”
当陆茵跪下时,林氏已经连忙把长安领了过来,齐泰、齐楚和齐真也都站了起来。顾太夫人见陆茵说得真挚,眼圈儿红红的,看着可怜,欲待不叫她起来,终究脸上过不去,瞥了齐一眼,见他神色淡淡的,也没什么表示,只得冷冷说道:“起来吧。”
陆茵道了谢,起了身又转到齐身前,深施一礼,泪盈盈的大眼看着齐,仿佛下一刻泪珠便要滚落:“妾身谢谢国公爷。”
一瞬间,一种莫名的情绪席卷了齐。这般委屈、凄清却又讨好的神情,在陆茵脸上出现还真让他有些愣神。陆茵的美丽素来是明艳一类的,肌肤雪白,皓齿明眸,最是丽不过,她又爱华衣美服和繁复的首饰,打扮起来,如牡丹芍药,艳光逼人。不想这一素雅清淡起来,更如谷中幽兰,池里风荷,一样让人移不开眼睛。
陆茵见他久久不说话,便知道他心里尚未真正原谅自己,长长的睫毛一垂,泪珠便扑簌簌掉了下来。
“怎么?还觉得委屈了?”齐不但脸色冷淡,说出来的话也是冷冰冰的。
陆茵连忙伸手去擦眼泪,谁知道越擦越多,便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一边还急忙解释:“不委屈,妾身只是后悔,觉得对不起国公爷。”
看她一对大眼水光泛滥,眼眸里带着的那怯怯的惧意,齐不再说话了。
“好了好了。大嫂知道错了就好,人谁无过嘛。”林氏看在银子的份上,笑着过来打圆场,把陆茵拉到齐身边的空椅子上坐下,“事情既然过去了,大哥也就别再怪大嫂了。一家人,和和气气才好。老太太您说是不是?”
顾太夫人心里依然还有点堵,但陆茵都寻过一次死了,又磕头认错再三做了保证,瞧着也是真后悔了,她也不能不依不饶的,可要她就这么当作无事一样她又不愿意,又嗔着林氏临阵倒戈,居然帮起陆茵说话来,于是便说自己乏了,索性把人都赶了出去。
几个人出了春萱堂便各自散了,陆茵亦步亦趋跟在齐身后,齐走得快,大步如风,她不一会儿便被落在了后面,一着急忍不住提着裙子小跑起来:“……国公爷!”
等她喘吁吁到了齐身后,齐停下脚步,陆茵见左右无人,丫头们都跟在后面离得远,就小心翼翼鼓起勇气说:“国公爷……去哪儿?”她的脸色微微有点红,不知道是跑的还是害羞的,幸而这时天已经暗了下来园子里虽有灯,却看不清楚。
这夫妻若是长久的分居,再浓的情也得淡下来,更何况,按照陆茵以往的经验,要想哄好一个男人,说得再多都不如在床shang睡一觉有用。因此她再觉得丢脸,也得想法子让齐回云萝院。
齐莫测高深地盯着她,正当陆茵被他盯得无地自容的时候,他忽然转身又开始迈开了步子。“我回紫兰院。”
陆茵咬着唇看着他的背影,只能安慰自己: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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