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于犹豫着说,先放着吧,你们累着了,剩下的杂物我慢慢搬。许远叹了口气,只好把所有的废品都一并搬到了新房里去堆着。
搬完最后一趟已经到了傍晚。
许远和郁风错过了最后一班回市里的巴车,只好在安置房里住一晚,明早再回。
不知道许多于和陈春芬已经多久没有去饭店吃过一顿饭了,许远有点佩服她们,在新房子里各项东西都没就位的情况下,她们依然操持出了一顿可口的晚饭。
一锅白米稀饭、一大碗看不出什么做的下饭菜、一盘酸豇豆炒肉沫。
有肉的菜被推到许远面前,许远用勺子舀了两勺给郁风,剩下的推到许多于面前:“姐,你吃好点,以后我每个月给你打两百块钱营养费。”
两百块不多,但多的他也没有。
许多于摆手:“不用不用,给妈买药已经花了你不少钱了……”
许远没说话,只摇摇头,示意不用再说了。许多于忽然叹息:“弟弟是大人了。”
许远沉默。但郁风为这句话触动,他偏头看了许远一眼。
他高高隆起的鼻梁上冒着亮晶晶的汗水,凌乱的头发半湿半干,他捧着碗专心大口吃饭,下颌和喉咙剧烈滚动着,像蓝鲸在海面上起起落落,有一种原始而质朴的美丽。
他背光而坐,影子形成一个黑色巨人笼罩着整个餐桌。
但那只吊灯非常临时,由一根电线吊着垂在半空,钨丝灯在夏末傍晚的微风中轻轻晃动,于是黑色巨人也跟着微微晃动。
好像一个摇曳的泥潭,诱惑着郁风沉溺其中。
此时此刻,许远的形象在郁风的脑海中悄然变化,在他来去如风的表面下,少年正蜕变成男性。
也许可以这样说,作为一个男性,郁风对“男性”的理解和自我要求是被许远点亮的。
无论男孩还是女孩,他们成熟的过程中,总有一些具体的形象和具体的关系塑造着他们对情感关系的理解。
可能很多来自父亲母亲。
而郁兆伟的作用是彻底破坏了郁风对“男性”二字的观感。失去了从“父亲”这个角色上认识自己的机会,因此尽管他已成年,他却从来没有想过:我要成为一个怎样的人,一个怎样的男人。
现在他有了一丝了悟,那是主动承担责任。
许远完全可以放弃陈春芬和许多于,郁风知道他对她们没有多少感情。以及掏空了他荷包的这间安置房,也和他没有一毛钱关系。但他回来了,默默背起这份沉重的责任。
被这种责任感笼罩住的人,有一种美妙的幸福滋味——少年明明还不够强大,但仍然为你鞠躬尽瘁的姿态,足以敲开任何人的心门。
第52章
那碗不知名的下饭菜是用西瓜皮做的。削掉最外面深绿色的硬皮部分,把剩下的白色的瓤切成丁,加大料、葱姜、酱油、辣豆瓣等一起熬酱,加水熬到西瓜皮瓤里入了味,再也吃不出是西瓜皮。
许远向许多于问清了做法,说:“之前卖西瓜的果皮都被我扔了,以后倒是可以留着炒一盘菜。”
郁风挑起眼睛问他:“天天卖西瓜天天吃?”
许远说:“我吃,给你买肉,你比较需要营养。”
郁风顿时感到满意且得意,碗里的酸豇豆肉沫跟这份心情比,也失了味道。
吃完饭陈春芬要端碗去洗,郁风抢着洗;另一边许多于也闲不住,开始打扫卫生,她去了厕所,站在凳子上刷顶上的U型下水道管,它连接着楼上的厕所,再连接到主下水道管上。
一般家庭会在厕所里做铝扣天花板或者石膏天花板把管道遮住,但他们家没有这个预算,因此许多于只得把暴露在外的白色管子擦得干净些,不至于太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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