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张日山前一句还没说完,那剩下的半句是:佛爷为启山,高一首为势,佛爷的山高,替我们撑起了那破碎的天,承载了那……该死的信仰。
齐铁嘴无疑是聪明的,他不光会算奇卦,他还会算人窥人心。
张日山见他低沉的样子,不禁失笑,抬手摸着他的后脑,眨着眼睛玩笑道:“八爷这是被我自己改的名字惊到了?”
齐铁嘴却没了玩笑的心思,也没了刚才恼怒羞耻的心思,他居然从心底开始泛起那刺骨的凉意,他……想起来了!想起父亲临死前告诉他的事情!
他祖父曾在他出生之时付出一双眼睛为代价,为他算了第一卦,也是最后一卦。祖父从那卦象中窥探出令人心惊的警戒,他此生绝不可沾染背负巨大因果之人,否则他付出的将会是他承担不起的代价,永不停息的漂泊直至生命尽头,齐家最后一丝血脉惨死异国,落叶永不得归根,齐家将彻底从这世间消失……
张日山心惊的看着浑身轻颤,面色陡然变白,眼里满是凄然的齐八,一副被什么魇住的样子,他赶紧捧住他的脸,喊道:“齐八!醒醒!”
然而这并没有任何作用,齐铁嘴依旧是满眼凄然,几近落泪。张日山无法,只得捏开他的嘴,咬破自己的手腕,将不断流血的伤口抵在他的唇上,让他咽下他的血。
他们张家人的血有驱邪避凶之作用,当源源不断的滚烫腥甜的血液涌入齐铁嘴的喉间时,齐铁嘴终于有了反应,他苍白的面色开始变得红润,眼睛里的凄然也逐渐褪去,他被惊走的魂也归位了。然而他开始受不住喉咙里那浓烈的腥热,他开始猛烈呛咳。
张日山见他这样,知道他这是无事了,也顾不上处理还在流血的手腕,赶紧将他的头抵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向对待呛食的孩童般,叩着他的背部,帮助他咳出喉咙里多余的血液。
齐铁嘴眼泪都咳了出来,他现在如同天塌了般,喃喃道:“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张日山听着耳边微弱的声音,皱眉着问道:“齐八你到底怎么了?刚才好好的你怎么跟魇住了似的?”
然而齐铁嘴却突然变得十分激动,朝着他耳边喊道:“你……你居然给我喝你的血?!你……我完了!我这辈子都完了,都怨你,你为什么要给我喝你的血!”
震得张日山一阵耳鸣,他无奈的松开齐铁嘴,用手揉了揉耳朵,无奈道:“齐八你是狗吗?狗咬吕洞宾,我刚才要不是看你魇住了,我能喂你血吗?我告诉你我的血可金贵的很呢!”
张日山见他好似没事了,现在也得空处理另一只手腕上的伤了,他从上衣里拿出一个手帕将伤口包扎止血。
齐铁嘴这时才看到他手腕上那道狰狞的咬伤,顿时又感觉到自己口腔和喉咙间那股腥热,他看着张日山略显苍白的面容,不知道是该怨他还是该感谢他,这时候他算是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天意弄人。
“贼老天真是搞我啊!”齐铁嘴盯着张日山咬牙切齿道。
张日山直到现在也不清楚在齐八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有心想问,但是他却又知道依照齐八的性子无论他怎么问,齐八都不会完全说出来的,只会告诉你那模棱两可的部分。
就在两人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中僵持时,江落突然来到了事务所。
江落疑惑地站在门口,看着坐在张日山身上的齐铁嘴,还有他们二人身上的血迹,他第一次有了一种是他来的时间不对的念头。
这时,屋内的二人也察觉到了门口正站着一个人,齐铁嘴扭头一看,这才意识到他还一直跨坐在张日山身上!
齐铁嘴沾着血的脸又是一阵扭曲,他赶紧手忙脚乱的从张日山身上起来,一边整理着自己身上被弄乱的衣物,一边有些尴尬又有些心虚地朝着站在门口的江落说道:“那个……哈哈……那个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江落啊,你有事找副官吧!赶紧进来,我这也没啥事了,我这就走了,哈哈!”
张日山见他恢复平日生机的样子,也渐渐放下心来,他也跟着起身,拉住要走的齐八,先是指了指桌面上他落下的眼镜,然后又瞥了眼他脸上的血迹说道:“八爷您还是去一旁的屋里擦擦脸再回去吧!不然您要是以这副样子走回去,那明日长硰城可就……”
齐铁嘴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拿起桌面上的眼镜,就往一旁的屋内走去,再怎么生气懊恼,他也是要脸的人!
当然走到江落身侧还是维持该有的风度,面带友好的点了点头。
江落依旧疑惑的看着他们二人。
齐铁嘴来到另一间屋内,里面明显是张日山日常办公休息的地方,里面还挂着他平日里穿的衣物,他走到水盆旁,将上面挂着的白毛巾打湿,看着水里照出的自己的面容,有些出神。
他们齐家可以窥探天命,他从幼时就被告诫万不可沾染不该沾染的因果,他们从小就被教导要当旁观者,要当一个清醒的旁观者。然而他们齐家中人却又是那么矛盾的人,或者说只要是人就是矛盾的,他们明明知晓祖训却依旧沾染因果,最终结果就是导致现在的齐家血脉凋零、没落。
族人与族人之间如果不特意暴露齐家的本事,那也只有相见不相识一种结果。
从算出自己入局时,就将自己的名字改为齐铁嘴的齐垣,看着水面映出的脸上沾染的血迹,有些讥讽的想着这就是自己的命数,老天给你的命数,命数这种东西当真是奇妙的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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