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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没有说出任何锋利恶毒的话,可此刻的他最不像人类,而是彻底的机械。
“只有弱小的人才需要同情,”洛林说,“艾薇。”
他大步离开,风吹得军装披风猎猎翻飞,像巨蟒吐出的信子。他只需要尊重。
艾薇站在空地处,直到洛林那高大沉静的身影彻底离开视线。
郁墨讲的睡前故事的确起到作用。
在安静大床房中熟睡的艾薇,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她第一次梦到真切的、和父母一起艰难跋涉的荒废区生活。
他们没有车子,只能跟随物资车;但不是每一辆物资车都能顺路,也不是每一个都愿意载难民离开。大部分时间,他们还是要依靠一双腿。
父母很乐观,妈妈会嫌弃爸爸出汗后的脚很臭,也会帮他挑开水泡、上草药;爸爸一边轻松调侃妈妈现在终于“瘦了”,一边又在夜里摸着她瘦到一把骨头的手腕流眼泪。
然后是酸雨。
忽然、恰好、不偏不倚降下的酸雨,二十年内只有一次,精准无误地降落在难民聚集区。
人们为了躲避酸雨争先恐后地往可以蔽身的地方藏,酸雨能轻而易举地腐蚀掉那些塑料、铁皮、织物……艾薇被父母死死地护在身下,废弃楼房摇摇欲坠,从中间折断、倾倒。
梦里的艾薇重重跌下去,落在一楼,酸雨自屋顶空隙落下,滴在她手臂上,顷刻间便腐蚀皮肤、肌肉组织——痛得她撕心裂肺地尖叫。
一个一瘸一拐的少年将她抱起,皱眉。
“别叫,”他满是汗水和灰尘的手捂住艾薇的口鼻,沉沉,“你的声音会把’它们’招来。”
艾薇抬头,看到一张苍白的脸,长长的、黑色的头发垂下,遮住他大半张脸,黑色尖晶石般的眼睛阴沉沉,鼻梁高挺,薄唇冷淡而克制。
少年单膝跪在地上,熟练处理她胳膊上的伤痕。在被腐蚀出的伤口上撒下大量的白色粉末,又扯下衬衫布条,包裹住伤口。
真实的疼痛和入骨的伤口让她忍不住痛,少年皱着眉,一边说“真麻烦”,一边放轻动作,干净利落地包扎好,打了个精致的蝴蝶结。
他单膝跪地,将她抱起,冷冷训斥:“不想死的话就安静些,喊痛有用的话,我现在早就喊成哑巴了。”
艾薇这才注意到,少年没有右脚。
自脚腕处完全被砍下,空空如也,取而代之的是一部分机械假肢;他步态那诡异的一瘸一拐,也来源于那被石头砸到损伤的机械假肢。
少年问她:“你父母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这样说着,他抱着艾薇,用那只不灵活的机械假肢撑着身体往前跑。
远处,有人叫他:“西里尔!来这边——”
“知道了!”少年高声说,“再等我一会儿,赫克托!”
话音刚落,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惨痛叫声,酸雨再度降临,一滴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地上,落地即迅速腐蚀出深刻的坑痕,滋滋地冒着白烟。
大滴大滴酸雨落下,抱着她的少年敏锐地躲避,受制于身体残缺,仍旧有大滴酸雨落在他身上。
呲啦——
艾薇嗅到腐蚀后皮肉特有的味道,剧痛难忍,少年一声不吭,漠然到好似无知无觉。
她低头,看到少年手背上一道被酸雨腐蚀的殷红伤口,皮肉被侵烂,露出森森白骨。
汩汩鲜血流出,像开到腐烂的玫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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