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我前方交通壕里快速地窜出一个人影,我的心里咯噔一下,我本能地举起早已打开了保险的冲锋枪,对方也把枪举起来的一瞬,我们都看清了对方是自己人,我们几乎没有停下脚步,又都各自快速地向前冲去。
终于见到范帮祥时,他的形象让我大吃一惊,他的脸上长满了胳腮胡,并且和头发一样长,面色有些苍白,和脸上的胡子反衬着,野性中却透着孱弱,让人看了不免心里发酸。他不以为然地说是战前理了光头,才导致现在胡子和头发一样长的。
我们聊了很多,在分别时互道了保重后,他又特别地感谢我能冒险来看他。
一个士兵的战地日记(66) 八五年十月九日,阴雨雾。
上午八点多的样子,我正躺在哨位上看书,我们九班得到命令,让我们离开43号阵地,前往32号阵地防御。
电话是余双接的,他是43号阵地的头,他接到命令后并未马上向九班副班长宛庆敏传达,而是回到洞里,让我第一个知道了这个命令。
我冒雨去通知了宛庆敏和九班的其他几个人,大家对这个命令似乎期待了很久,都很高兴地开始收拾装具,配属二营机枪连这么久,我和他们一样,确实很希望能早一天回到自己的连队里。
班副宛庆敏随我一起来到余双的洞里,很谦恭地问:“排长,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没有”?
余双不会交待什么的,虽是上下级的关系,却因为是配属的,班副的谦恭也完全是礼节性的。大家虽在同一个阵地同生共死长达几个月之久,却因为环境的恶劣和心理上的巨大压力,大家很少有真正意义上的交流和沟通,平常大家都是窝居在自己的洞里默默地承受着当前的一切,常常忽略了对方的姓名,称呼常常以班长或是老兵代替。
我敢肯定,他们相互间都叫不上名字。
“我很高兴能和你们二连九班合作,我们合作的很好,希望你们以后多多保重”。说完他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说:“王辉是我认识的最好的兵,不怕苦,有韧劲,爱学习,有文化”。
听余双这样一说,我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他说的不怕苦,有韧劲,爱学习我都承认,唯独“有文化”是我不能接受的,因我根本就没读多少书,可偏偏给了很多人一个“有文化”的错觉,不光余双是这样认为的,其他人也给过我“有文化”的评价。别人越是这样评价,我就越是觉得羞愧难当。
装具很快就收拾好了,临别余双送给我一本书,并再次鼓励我,说我的日记写的很好,已经俱备了投稿的实力。
雨一直在下,我们五个人披上雨衣朝32号阵地出发了。
34号是八里河东山的主峰,左侧的33号几乎和34号海拨相当,两个阵地中间形成了一个低而长的结合部,林密,雾浓,雨大,虽然我们是五个人的队伍,我的心里还是很紧张。昨天范帮祥跟我讲,他在通过副34与35号结合部时,越军特工曾用微冲向他射击,能听到子弹带着呼啸从他的脑后飞过。
结合部是阵地防御的软肋。越军特工向二线的渗透,大多是从这样的结合部过去的。
从33号下来就是32号阵地,我们到达时,新任命的九班班长杨天贵已经带着其他新组建的成员先行到达,我和陈成利被安排在同一个哨位上,哨位就在33号阵地的山脚下,一个无险可守的结合部上。
一个士兵的战地日记(67) 八五年十月十日,雨转晴,雾。
昨天由于下雨,我和陈成利钻进自己的哨位就几乎没有出来,哨位只高出结合部二到三米的样子,只有一条很浅的交通壕和33号连接,与其说是壕;不如说是路。哨位的侧后是陡峭的悬崖,通向主阵地的通道不是战壕,而是一段顺着悬崖边开凿的小道。哨位里只有一节不足十米的战壕,壕沿上架满了定向地雷,这是一个标准的孤悬哨位。
五连的战友们只带走了自己随身的装具,做饭的煤油炉和粮食都留给了我们,这是交接阵地的惯例。
右侧的33号阵地像一位巨人矗立在32号的身旁,我的哨位就在这位巨人的脚下,在33号高出我们30米高的位置上,也有一个孤悬的哨位,我们不能和32号阵地上的其它哨位相互支援,却能和33号的哨位相互支援。
哨位前的树木都是残桩断臂,弹痕累累,唯有芭蕉树长得十分茂盛,它似乎最能经得住弹雨的摧残,爆炸的气浪将它冲得七零八落后,几天后它又会发出新的叶片来。
新任班长杨天贵是湖北钟祥人,与我是湖北老乡,跟我和陈成利同是八四年入伍的兵,直到昨天成了我的班长,我才知道有这么一个湖北老乡,可见他并不是一个特别出色的人,但不知为何他成了九班长的人选。
天黑前他特地过来看了看,一脸的严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说一句话就掉头走了,这让我的心里十分地不快。别说你杨天贵现在只是个是班长,既便是排长连长你又怎么样?何况咱们是同年兵,而且还是老乡,你大可不必来摆这个臭架子。
陈成利也是老大地不快,但他什么也没说,想必在心里和我一样在窝火。
一样的前线,只是不同的阵地而已。上半夜是我的岗,我静静地坐在哨位上,听雨打在芭蕉叶上的声音,漫无边际地想着心事。
不知怎么就想到了熊福英,熊福英是我的初中同学,她长得并不算十分漂亮,却让我对她的一言一行都十分地关注,心里对她的好感挥之不去,那时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吸引了我对她的注意。
现在想起她,这才算弄清楚了:是她的性格,是她对学习的刻苦和认真吸引了我。
她现在应该读完了高中,只是不知道考上了大学没有。如果没有考上大学,她又会在做什么?她知不知道我当了兵,知不知道我上了前线?她又知不知道我对她有那么多的好感?
假如她知道了我对她有好感,她能接受吗?她会喜欢当兵的我吗?我漫无边际地想着,时而肯定自己,又时而否定自己,尽管喻红十分地可爱,可我们注定没有未来。因为她的知识分子家庭绝不可能接受当兵的我,这是可以预见的结果,我和她现在的通信带给我们双方的精神享受,我是十分乐意接受的。想必她也是自愿的。
想来想去,我最终还是否定了自己,熊福英读完了高中,我连初中都没有读完,她不会喜欢我的。
我又想到了余双的鼓励,如果真的如余双所说,我能发表文章的话,这或许能拉短我和熊福英的距离。
为了爱情,或许只有这样一条捷径可走了。
一个士兵的战地日记(68) 八五年十月十三日;阴雨,浓雾。
早晨迷迷糊糊从梦中醒来,睁眼看见眼前的一切正被雨水沐浴着,浓密的雾就像冬日澡堂里的水气,迷蒙蒙,潮乎乎的几米以外不见物像。过了一会天更明亮了,见那水分子一样的雾气直朝洞内涌入,只觉有阵阵凉意袭来,不由得裹紧了潮乎乎的被子。下雨的夜晚和早晨已有了一丝的凉意。
宋振清已经伤愈回到了九班,我特意到他的哨位去看他,他在医院养了几个月,吃的白白胖胖,完全是个奶油小生的样子了,与他受伤前的模样不可同日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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