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还要谢谢你们么?还知道让我多过几年圆满家庭生活再离婚。”
不友善了二十几年的父子对面而坐,陆安峦看到陆成江的鬓角里有几些白发了。
前副市委书记被判三年有期徒刑,真正意义上的落马,名副其实的惨淡结局,然而陆安峦发现自己竟然同陆成江一样,心情异常宁静。
他没有向陆成江确认,与沈建平曾是什么关系,也没有追问为何沈建平会犯罪。
他看着一米距离外,与自己眉目相似的中年人,感慨了片刻血缘奇妙,两代人竟会趟同一条河。
谈话的最后,他轻叹一口气,向陆成江问出了那个问题。
“您觉得怎么活算聪明?”
“没有人能活得绝对聪明,能力之所及,避免遗憾,填补悔恨。”
男人语气分外平和,好像这才是半生以来,期盼的结局。
白色鸟群自半山腰起飞,向青空一去不回头。沈念仿若离魂,许久没有说话。
陆安峦以为他不相信,正想如何能说得更有说服力,而又不交待太多,没想到下一秒,沈念抚上他的脸,问他:“所以,这些年,过得好吗?”
“……”
“不好。”略作迟疑,陆安峦咽下一口唾沫,使劲把令人害臊的酸涩味压了下去,决定不撒谎。
“所以你得赔我。”
“嗯。”沈念轻轻点头,弯下眼睫,眼泪滚落进梨涡里。
回程路上陆安峦把车窗都降下去,东南风猎猎地吹进车里,吹得两人衣摆鼓起,和陆安峦的心一样,跃跃地几乎要飞起来。
等绿灯的间隙他把沈念拦腰带向自己,“叭叭”地在沈念脸上额头上按戳。
雨停了,路上车辆渐多,邻车司机大概已经看到两人的举动。
沈念面红耳赤,捂住陆安峦的额头不让他靠近,正巧这时卡在支架上的手机响了,陆安峦呲着一口白牙去接,电话那头传出熟悉的声音,沈念听出来,是徐也。
“什么情况啊,也不来个电话,念哥还好吗?”徐也在那头问。
“你念哥啊,哎对你念哥!”陆安峦突然大声,盯着沈念温度刚降下去的脸,咧出一个流氓一样笑。
“你念哥改名了。”
沈念愣怔地眨了眨眼,只见陆安峦从裤兜里取出一小块折起来的牛皮纸纸片,用两指一点点展开。
沈念捂住脸,霎时从脚底烧到头顶——那是他放在宿舍书桌上的教案本的封皮,那上面当初他下意识写下的名字,以及因此这些年来学生们称呼他的名字,是——
“你念哥改名了,以后叫沈、念、安。”
笑声随重新启动的汽车被风送得老远,后视镜里沈念几乎全身熟透,然而他并不能为此辩驳什么,因为事实是他一直默认着学生们这样称呼自己,他在想怎么把自己塞进座椅缝隙里,却听到电话那头一个女孩声音欢快地响起来。
“念哥!”楚梨对着电话喊,“我和徐也下个月六号结婚!必须要早点回来哦!”
沈念从手掌后抬起头,视线逐渐模糊。
“好。”他笑起来,尽管互相看不见,也重重地点了点头。
再过一个交通岗,离村子也就剩四五公里,但他忽然很着急,问陆安峦借手机,打电话给周汝萍。
“怎么了?”
“我要问周老师一些事,很急。”
电话拨出去没一会儿周汝萍便接了,先是问了他的腿,听他说没事,马上换上一副撩笑的语气。
“那晚上用不用给你带饭了?还回来吃吗?”
沈念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所以山体滑坡是骗我的,不会有山体滑坡。”
周汝萍闻言打了个哈哈,坦白道:“是,这几年政府一直在做植被保护,不会山体滑坡的,谁也不能拿命开玩笑。
“那宋老师呢?是不是也是骗我的。”沈念又问,语气愈发急。
这次周汝萍没有很快答,电话里一时沉寂。”
“珍惜眼前人,别留遗憾。”许久,周汝萍轻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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