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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2页)

两个人互相不说话,闷头走出老远,走得街道两侧商铺渐少,柏油路从人群熙攘过渡向墨绿色的春稻田。

这条柏油路北段,是连接省道的县级公路,实际上也是十几年前,沈建平带沈念去看落日的,延伸向北方的旷野大道。

回市区有近道,沈念不常从这条路上走,今天会走到这里,他自己也有些意外,也许是因为陆安峦的到来,使他心乱如麻,又或者是,他说不清的原因,让他想带陆安峦来这条路看看。

他略微低着头,用余光默默打量身侧的男孩。如若陆安峦再晚来两个月,他们就已经整一年不见。

一年,如他预想的一样,男孩变得更高、更挺拔。好像瘦了,头发还是从前的半长不短,但眉骨鼻梁比十五六岁时还要棱角分明得多,配黑而狭长的眉毛,沈念发现陆安峦不再仅是肖像陆成江,而是愈发像仅在照片上见过一次的,他的母亲陈步青。

沈念逐渐看愣了神,他像看一个当真与自己共同生活许久的亲弟弟,以一种亲人间的怀念与不舍细细看陆安峦的脸,看得愈发欣慰,愈发珍惜,也愈发无地自容。

因为他非但不是他的亲哥哥,甚至并不能被称为值得信赖的朋友。

他一不留神,左手把着的自行车从手里脱了出去,灰头土脸的二手自行车七扭八拐,最终拧进绿化带,绿化带还没栽好树,于是自行车扎进了树坑里。

他慌里慌张拔腿去救自行车,下意识放开了右手,右手一放,陆安峦开口了。

“如果我不来,你是不是打算这辈子跟我老死不相往来了?”

“不、不是……”正午日头底下走出来的浮汗瞬间冷却,揪着棉布衣衫糊在身上,揪得沈念一口气没喘上来。

他否决得快,后面的话却说不顺畅。

他要如何说呢?说2004年除夕夜里的哭声他听得清楚,时至今日,他仍懂得,是他打乱了一家人原本平和安宁的生活,破坏了一个男孩与一个男人的父子关系,已领受颇多恩惠,也许一辈子都还不完,因此他早离开东北,早离开那个家,也算尽早拨乱反正。

然而,陆安峦找来了。男孩眼中的怒火证明,他的一意孤行,没给这个男孩带来好的结果,他决议不让陆安峦再变得不幸的暗誓,没能做到。

他干杵在原地,为自己将满二十岁却毫无担当而羞愧,头越陷越低。

“继续说啊?既然这么会做人,怎么不敢说啊?”陆安峦站到他面前,一手攥住他的衣领,把他几乎提起来。

“我用得着你给我倒地方?让你他妈在家好好住着我什么都给你解决,结果你天天研究怎么骗我?什么高三晚自习住校方便,什么分数不够上不了东北师范,什么社会实践过年回不了家,姓沈的,你那点心眼都拿来对付我了吧?”

陆安峦吼得嘴里泛起腥气,几十里路没喝一口水,嘴角裂开口子。

十五岁以前他是好面子爱端姿态,最不屑跟人吹胡子瞪眼睛的少爷秉性。十五岁以后遇到这个人,这样声嘶力竭咬牙切齿的时刻已经有了不知道多少遍。

陆安峦眼角瞪得通红,手指从沈念领口移上下颌,眼前翻涌起过去两年当中,这个人这张脸,曾向他佯装的可怜。

2005年,九月,高三开学不到两周,沈念放学后告诉他自己想住校,他那时候手里捏着托楚梨联系到的市师范年纪第一的联系方式,乐颠颠准备向沈念邀功,结果沈念对他垂下眼,眉头蹙在一起,说希望在学校上晚自习,晚上也住校,能学得更踏实。

他同意了,于是几乎半年没跟沈念说上话。

2006年春节,高三只休十一天,他抓紧时间、屁颠屁颠问沈念大学准备读什么类型,沈念要上师范,他给他打印一摞资料,说东三省好的师范多的是,他信他能考上。

结果五个月后,沈念以一双哀戚的眼睛将他钉在准备带人去渤海湾玩的路上,说他估了分数,考不上东三省的重点师范。

又过两月,沈念去了南方学校,他给沈念买了手机,同时自己开始读高三。

2007年春节,他也只休十一天,早早催沈念回家,然而,一直到他又开学,沈念也没有回去,理由从下乡调研到社会实践,从写论文到参加竞赛,电话逐渐打不通,三天收到一条短信,语气可怜巴巴,说对不起,课程太忙。

“你以为你走了陆成江就知道怎么当好儿子好父亲了?你以为你走了别人就阖家欢乐了?你怎么不给自己盖座庙坐进去当济世佛祖呐?你有那么大本事吗?!”

沈念被他吼得再次眼泪决堤,他做不到,他做不到让一切回到从前,让如今的陆安峦回到十五岁,可他能做的,也许只有不让一切变得更坏,他不想再看到陆安峦与陆成江剑拔弩张,不想再看见陆安峦落寞的眼睛,还有,他不想再接受陆安峦,以及陆成江的好,他还不起,更对不起。

“我没有想跟你再也不见,我想过几年,你也长大了,会发现其实我没什么可记得的,那时候我们可以……我们可以偶尔见见,就像、就像老朋友一样,不要把我当家人,我不能做你的家人。”

含混的视线,看不清的脸,沈念想说过去两年里,他骗他的每一个瞬间,都心如刀绞,所以只能用最悲切的眼神看他。

“等你长大了,你会发现不一定偏得有我在身边,你有朋友,徐也很好,楚梨很好,你以后也会有更多朋友,所以……其实不是一定要和我生活在一起。”

他自己都没发现,尽管他句句说着告别,却不由自主攀住了掐自己的那只手。

他用双手握男孩的腕骨,摸到坚硬凸起的骨节渐渐松懈,皮肤上灼热的温度缓缓退去,直到只是若即若离。

他应该是要走了。突如其来的心绞,针刺的疼,沈念默默抬起头,想再看一眼这个人。

这个对他太好的人,以后就不适合多见了,所以就再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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